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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改革大潮挡不住

    1. 迁都到东京

    1868年,年号从庆应改为明治。

    九月八日这天开始,成为明治元年,定下了一世一元制。即一代天皇,只用一个年号,今后不可擅自变动。

    这时,鸟羽、伏见之战失败的幕军,随庆喜逃回江户。官军追进江户城,成立了一个新政府。以会津为首的东北诸藩,抵抗了一阵官军,不久就投降了。北海道虽然仍有小股拥幕力量困守孤堡,东北基本已经平安,新政府的基础,已固若磐石。

    明治天皇接受西乡隆盛、岩仓具视等维新派人士的建议,决定把国都由京都,迁到江户去。那里才是日本真正的中心,后来改名东京,从前的将军府邸扩建成为皇宫。此一举措,在日本近代历史上受到极高的评价。

    在整个德川幕府执政的数百年间,天皇受到幕府的监视,一步不能离开京都。甚至连皇宫也不允许出,长年累月就生活在不足一平方日里(1日里约等于3900米)的圈子里。

    有这样一个故事:后水尾太上皇想去参拜山城、大和神社佛寺。配备在禁中的武士高木伊势守提出了异议:

    “请先报告幕府,征得同意后,您再去。”

    太上皇大怒道:

    “我又不是去策划坏事,不过是想去寺庙朝拜。太上皇希望这样做,却遭到臣下的阻挡。实在太无理了!”

    “臣下不懂得深奥的道理。只是领受了关东(即幕府)之命令,一定要保卫皇宫。如果太上皇要强行外出,臣下只好挡住去路阻止您。万一您仍要破坏规定外出,臣下不惜甘冒逆贼的恶名,也会朝着凤辇射箭!”

    太上皇没有再往下说。天皇也罢、太上皇也罢,三百年从来没有出过宫门一步。

    如今江户城回到皇室手中,睦仁要借迁都之机,明明白白向国内外昭示:日本国的天皇重新君临天下。大队人马沿途过大津、草津;越水口、铃鹿;经四日市、桑名,在当到达见阪时,天皇下轿稍事休息。他眺望远方,深有感触地说:

    “这就是太平洋吗?”

    曾目击这次迁都盛况的一位外国人,留下了生动的描述:

    “1868年11月,整个皇室和他们的护卫部队以及仪仗队伍,沿300英里长的东海道从容行进。这是日本历史上队列最长,而且最为壮观的一次行军。在朝廷人马所经过的每一里路上,农民在大道的拐弯处膜拜顶礼。11月26日,是明治16岁生日后的23天,天皇御驾进了江户城,有三个西方人在现场观看。明治乘坐一顶黑漆大轿,轿顶有一个金鸟。头和身体像是孔雀,尾巴像是雏鸡的尾羽,呈扇形向上方张开,象征永存不朽。皇族约60名轿夫和卫士,穿黄色丝绸长袍,戴着小巧的菊花形耳环,随从大队而行。在队伍前边,三名老年京官对密集的人群扇着扇子,大声吆喝,为御驾开道。人群像潮水似地在大道两旁此跪彼伏,叩头触地,直到队伍过完为止。”

    驾抵东京的第十天,对全城市民赏赐御酒。全城八百零八条街,分为大、中、小三等。大街赐酒三木桶(一桶装40升),中街赐两木桶,小街赐一木桶。此外,还下赐锡酒壶550个,鱿鱼干1700把,东京市民歇业两日,全城喝得酩酊大醉。

    对于老百姓来说,幕府将军大人给撵跑了,代之而来是天皇,反正都差不多。单从这般盛情招待来看,兴许不是多么坏的人……这是当时东京百姓的想法。

    在东京住了两个月,明治提出要还幸一次旧京。那里有宗祠社庙,刚好先帝驾崩满三年,必须祭祀。还要举行迎娶皇后入宫的仪式。

    担当辅相的三条实美表示反对:

    “当前日本处于关键时刻。关东多年受到德川家的恩惠,暗中怀念他的人很多。朝廷虽说统治着这儿,但远没有真正把握住人心。天皇如果离开东京,就可能失去几经努力好不容易才笼络住的民心。西归之事,还望慎重。”

    但是岩仓的看法不同:

    “先帝的祭祀,立皇后的仪式,都是朝廷大事,不可等闲视之。按照古礼的规格和惯例,礼仪是非常森严、庄重的,当然非京都莫属。天皇还幸旧京,办完该办的大事,再返回东京不就行了。”

    于是,还幸京都成行。回到京都的第六天之后,于年末的二十八日,完成了皇后册立大典。

    此刻的寿荣姬,充满了激动和不安,所有的亲友为她祝福。喜期当日巳刻(上午十时),她乘坐槟榔毛的牛车进宫去。一身穿戴高雅华丽,可说极尽人间富贵。仅看她那天的衣着清单:

    1.裤裙(精巧、深火红色)

    2.和服单衣(深火红色)

    3.女礼服一套

    4.梅花整套五衣(白面红里)

    5.红梅上衣(粉红面,底纹红梅散花,上绣白梅折枝,紫色里)

    6.女礼服上装(红面,紫里)

    7.衣裙(白地绫,底纹三重带,上绣天蓝色画桐、竹、凤凰)

    8.手执日本扁柏扇

    经过一系列的繁琐仪式之后,明治夫妇还驾常殿。天皇脱下直衣,皇后宽下五衣,同到第一御所间参加庆祝宴会。

    新政府刚建立起来,古旧的制度需要改革之处不胜枚举,令人不知从何处着手。

    首先从较简单易行的做起。老中、半老、大目付、小目付等职位全部废止,这一来失业的高官显宦们担心着明天的生活,一个个缩着肩膀走路。直到昨天还被轻蔑为乡下武士的萨摩、长州和土藩的下级武士,则扬眉吐气招摇过市。

    明治元年一月六日,宫中宣布了皇族、朝臣的“涅齿”和“点眉”风俗,可以不必继续严格遵守。

    所谓涅齿,就是把自己的牙齿染黑,以有一口漆黑的牙齿为美丽、为高贵。方法是把铁粉在茶水或醋液中浸泡,使之腐蚀成为铁浆。经常用铁浆涂抹,牙齿便发出漆黑的光泽来。工序非常麻烦,需每天多次仔细涂染;一旦变得黑又亮,再想抹掉复原就得慢慢等待了。这是古代贵族的风尚,后来传入民间,就有已婚女子追赶潮流。但是男人染牙齿,只限于贵族才能享受这种特权。

    再说点眉,是把天然的眉毛剃掉,再按个人审美爱好,另外人工描绘一番。不管是涅齿还是点眉,都是作为贵族的象征。既令人尊敬,也使人望而生畏。这项陋习的改革,颇有些像四十多年后中国人的剪辫子吧。

    刑法方面,不合理的东西必须予以改变。但一时来不及,暂且沿袭幕府的旧刑律,只对过于残酷的刑罚加以控制。如像磔刑,只限于弑杀君父的大逆不道罪;焚刑一律改为枭首等等。

    对于新政府来说,最感到麻烦的事,是办理涉外关系的问题。

    大家知道,在幕府执政时期,朝廷对于外国的政策,只有一条:攘夷,坚决不同洋人打交道。对幕府与外国签订条约,朝廷一贯唱反调,并以此不断地攻击幕府。

    事到而今,担子落到自己肩上了,自己成了对外关系的责任人,不能再念“攘夷”那本经了。新政府必须继承旧政府与外国的一切条约、契约、债务。

    旧幕府自安政以来数十年间,达成了与外国之间的通商、建交等大量事实。为此专门设置了“外国奉行”职位,即外交部长,配备了一批官员。派遣过访美、访欧使节,整备横滨海港,开辟了码头、海关、仓库、商馆、居留地等设施。这些年横滨已经发展成了东洋重要的开放港口,异常之繁荣。从这里输出茶叶、生丝等物品,给政府提供了莫大的收入。

    远在京都处于封闭状态的朝廷,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成天郁于以皇宫为中心、一平方里不到的狭小地区,确实孤陋寡闻得很。突然王政复古成功了,真不知该怎么办。

    2. 风从西方来

    新政府的首脑中,不少人来自萨摩藩和长州藩的武士。比起朝臣来,他们较多接触外国的事物,懂得一些新知识。其中有像伊藤博文和井上馨那样,偷偷到英国留学的人才。尽管说不上经验丰富,但总得把旧幕府遗留下的外交事务接管下来。

    在王政复古的大号令下,从诸侯中新任命了15名参事。他们原先在藩内,多系中、下级武士。当然没有官位,也没有衣冠。

    这就出现了一个难题:召集开起会议来,让这些没有官位和衣冠的参事坐在哪儿?

    按照宫廷的传统,没有官位的人,是没资格上殿的。冥思苦想才想出个折衷办法,在宫廷小会议室的院子里,铺上一层帐篷布,让他们坐在篷布上好了。

    有一名新任命的参事,年方19岁的西园寺公望,直言不讳地提出异议:

    “参事是个审议国家政务的重要职务。只因以前没有赐给他们官位的机会,开会就另外设席,实在欺人太甚!我以为应该与大家并列,平起平坐。”

    西园寺公望本人出生于贵族之家,其家庭地位仅次于五位设政。他当然有上殿的资格;但看见比自己年长、见多识广的西乡吉之助、大久保利通、后藤象二郎等人,坐在比自己矮一级的地方,感到不是滋味。

    可是他的亲兄长听了,一阵哈哈大笑:

    “宫禁中有宫禁中的规矩。殿上是大纳言啦、中纳言啦之类高官坐的地方。你的看法有点儿不对劲儿呀。”

    公望道:

    “现在这些新任命的参事,做的工作就是大纳言和中纳言所干的事。而且,是从前没有干过的新鲜事。”

    西园寺公望从12岁起,就在宫廷中做事,当上了孝明天皇的近臣。他博览群书,与各方面的人士交往,对国家大事有着独特的见解。鸟羽、伏见之战后,被任命为山**镇抚总督。给了他一个特殊使命,万一讨幕军战事失利,山阴准备作为天皇撤退的避难之所。西园寺到了任所,没有动用武力,就让当地人归附,宣誓效忠皇室。

    从山阴回来,他被新任命为东征第二军的总督。20岁就担当总督重任,这在日本既需要超过常人的才能,更讲究很高的门第出身。

    先前说过,伊藤博文曾经留学英国,懂英语。王政复古后被任命为兵库县知事。一次碰见西园寺,热心地给他介绍一家西服店,怂恿他做一套西服。

    “你今后非得和西洋人打交道不可,无论如何也得有一套才行啊。”

    西园寺公望在率军出征前,进宫见驾,接受锦旗和节刀。第一次整整齐齐穿上新做的西装进宫去。

    西园是个美男子,人才出众。得意扬扬地穿着套装西服,足登一双草鞋,头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