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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维新时代开始了

    1. 如箭在弦上

    客观地看,在日本这时候废除幕府制,乃是时代的进步,历史的必然。但不过讨幕派的做法有不妥当之处,给人以搞阴谋的味道。所以要想得到全体到会人员的认可,是有困难的。

    尽管发酒疯的容堂,自己取消了发言,别的人还是有意见。松平春岳用沉着的口气说道:

    “德川家数百年的政治,很好地维持了太平,建成了今天的日本,功不可没。如果无视这一点,采取惩罚德川家,在实施新政之初就夹杂私利和个人恩怨,不免给人造成偏袒一方裁断的印象。这样将会失去天下民心,是不言而喻的。”

    岩仓具视和萨摩藩的大久保利通却坚持认为:

    “即使承认幕府的功绩,庆喜公目前的行为,确有很多可疑之处。如果真心奉还大政,就应该立即把领地和人民交还给朝廷,并辞去官位。”

    的确,幕府至今在全国仍保有巨大的势力。一旦有事,幕府随时可以推翻朝廷。这种情况使讨幕派内心感到不踏实。

    尾张藩的德川庆胜,一直一言不发;但轮到征求他表态时,他直截了当回答,说赞成容堂的看法。

    虽然不让拥幕派参加,御前会议还是又分裂成了两大派。

    一方是容堂、春岳、德川庆胜,还包括后藤象二郎这样的稳健派。另一方是中山、岩仓、大九保利通等铁杆讨幕人物。

    会议的整个气氛,显然有利于稳健派。因为他们的主张,符合人们的常识。讨幕派用武力把守宫门,剥夺了一部分朝臣的发言权利,简直做得蛮横无理。

    但是在岩仓等人看来,彻底搞垮德川幕府是最终目的。自美国舰队登陆以来的十余年,围绕着是开放或是攘夷的一切争论,都集中到允不允许德川继续统治这一焦点上。如今事态发展至此,犹如象棋盘上过河之兵卒——有进无退。不能犹豫,不可手软,必需施行最后的致命一击。

    岩仓具视的怀里,暗藏着一把短刀。万一稳健派坚持不退,他今天不惜一死。夺取政权,当然不只是唇刀舌剑;而是应该用鲜血来灌溉!

    争论无休无止,双方各不退让,直拖得大家都疲惫不堪。

    天皇宣布暂时休息。

    可是休而不息。两派之间还在继续争辩,互相在会外做说服争取工作。

    果然起了微妙的变化。后藤象二郎被艺藩的辻将曹说服,改变了初衷。并且反而向容堂、春岳游说。不久,这两位诸侯也转变了立场。不可讳言,他们的转变,多半是受了萨摩藩士兵的刀光剑影的“感动”吧!

    休息结束,重新开会。容堂和春岳已不再固执先前的意见。御前会议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作出了两点决定:

    一、庆喜辞去官职

    二、上交所有领地

    庆喜的大将军职位,前些时候他曾主动提出辞呈。摄政命其稍待答复,现在就算重新予以采纳。以后可称其为“前将军”、“前内大臣”了。

    关键的实质问题,乃是上交土地。他家的领地足有200万石。

    这200万石,是德川家的私有财产。靠这些财产蓄养家臣,向天下逞威风。现在让他全部交出来,他便成了一个穷光蛋。

    有意思的是,指派尾张藩的庆胜和越前藩的春岳,负责将今皖会议的两项决定,传达给庆喜本人。也就是由下属的小藩主,去宣告本家主人公的破产。

    宫廷小会议室散会的第二天,即12月10日,德川庆胜和松平春岳不敢怠慢,立刻去二条城向庆喜传达。

    这二条城,就在皇宫附近的掘川。据说是为了警卫大内而建立,不用说,幕府时代也兼有监视的作用。德川家执政的数百年间,二条城成了幕府的驻京办事处。一直是干预朝廷、向皇室施加压力的地方。

    这时候,二条城里驻扎的,全是从江户开来的会津和桑名的藩兵。一个个身披甲胄,携带枪刀,在宫殿中来来往往,一副临阵打仗的样子。

    庆胜和春岳一进宫来,那些藩兵也不听上官的制止,站在通道两旁吹胡子瞪眼睛。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去摸刀柄。因为王政复古的人事安排,根本没有庆喜的名字。昨晚的宫廷会议,又不让庆喜出席,这件事激起了大家的愤怒。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不是德川家亲近藩邦的主人吗?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吃里趴外竟至叛变本家,去参加那个整家主的会议。这叫啥玩意儿?

    两人分开人流,见到庆喜,报告了会上的两条决定。

    庆喜说道:

    “辞官的事,已经恭闻。关于辞去将军职务,我已经提出过辞呈,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交纳领地的事,如果交了,我的家臣们就会流浪街头。刚才你们也看见了,他们非常激动,事态一触即发。如果我这儿公布交纳土地的事,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骚乱呢。我要求此事暂缓执行为好。”

    言之有理。两人带着这个回话又去宫中。

    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听了,对两个人的回信很不满意。说:

    “到底两位侯爷去二条城干什么了?不是要劝说他把领地交纳出来吗?也没带个像样的答复,就空手而回,恰似派小孩子去一样嘛!”

    两人一听也火冒三丈:

    “你们没有亲自看见二条城内的样子,说得好轻松。贸然要人家交纳土地,那些凶猛的疯子们,会一下子闹翻天,使你无法收拾局面。”

    宫内又是一场大论战。

    接着,长州的藩兵开进了京城。

    在京都城中,萨、长、艺三藩与会、桑二藩的军队形成对峙。弓已拉满,箭在弦上。

    庆喜觉得,有必要缓和一下气氛。自己退避三舍,把兵力转移到大阪去较好。这样也许能够冷静下来,减少突发事件的机会。退一万步讲,两军一旦起了战端,抢占大阪要塞,有利于调整战略。京都历来是天皇住的城市,勤王的气氛极浓。大阪是个商业城市,财力充实得多,是个良好的作战基地。

    12月12日夜晚,庆喜带领着松平容保、定敬、老中板仓胜静,及少数警卫兵,正要走出二条城后门时,会津藩大炮队的佐川官兵卫、林权助两人站在路边。满脸通红地阻拦着:

    “夜间外出很危险,害怕敌人搞什么奸计。将军一定要走,等到明天一早,整好队伍堂堂正正地出城吧。”

    庆喜说:

    “你们为我担心,我表示感谢。你们也许以为我怕敌人想逃跑吧?不会的。对萨摩藩、长州藩的奸计,我已经愤怒得忍无可忍了。总有一天会去打他们的,但要等待时机呀。我有种种考虑,但现在不是公开它的时候。总之,你们要相信我。”

    这多半是庆喜的真心话吧。他作为德川齐昭的儿子,出生于勤王的总本家。与王室的渊源比谁都深厚。只因为当上了将军,主持幕府执掌大政,局势把他推上了敌对的立场上去了。但他依然相信,这一切决不是天皇的意志,也不是整个朝廷的意志。这只是萨摩、长州两藩,和岩仓等一小撮权术家的阴谋。在这种情势之下,清除奸佞,保卫天子,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阪城被激愤的幕臣,和会津、桑名二藩的士兵搅得沸腾了。

    春岳和容堂站在朝廷和幕府之间,尽力从中斡旋;但和解无望,城内的骚动有增无减。一场战乱已不可避免;只看谁来引燃这根导火线。

    2. 一战定成败

    正在这时候,从江户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人放火焚烧了萨摩藩的邸宅。

    此前,萨摩藩募集了各国的浪人和无赖之徒500多人,把他们放在江户城中。让其袭击幕府官员的邸宅、抢劫富裕的商人,掀起骚乱和动荡。指挥五百浪人的,就是萨藩的西乡隆盛。幕府查明了策划火攻的总指挥部,就在萨摩藩邸。于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也回敬它一把大火,把浪人给歼灭了。

    消息传到大阪,幕兵们兴奋达到了顶点。他们高呼讨伐萨摩、长州。庆喜就是想制止,也无济于事:这个时候谁也不听的。

    事已至此,不得已,庆喜也下了决心,让部队北上去了。

    萨摩藩遭到火攻的消息,也传到了京都。同时也传来了大阪城的情况。因此,讨幕派决定向鸟羽、伏见方面派出军队,以阻止幕军的进击。

    庆应四年(1868年),也即是明治元年,两军在鸟羽、伏见两地街道上发生战事。

    打了一天,直到入夜仍未决出胜败。先是传来萨摩、长州联军,战况十分艰苦。宫廷中的朝臣们恐慌起来,上上下下一片狼狈相。

    这时候大内有人抬进来凤辇,放在紫宸殿上。一见这个,朝臣们更加惊惶。以为大势已去,天皇准备乘坐它被迫逃亡。以往的先例,京都如果失守,天皇必定会逃往比睿山。只要天皇一离开,有的朝臣就打算一死了之。

    其实,这一回睦仁另有策略。战事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最后关头,天皇便身着女装,坐一乘女官的小轿。绕过山**,悄悄地到山阴方面去。只消到达安艺藩境内,幕军便鞭长莫及了。从那儿向全国发布讨幕诏敕,号召勤王各藩出兵反击。那一乘凤辇,不过是隐蔽去向的道具而已。

    后半夜,战况有了转机,萨摩、长州联军取得了优势。朝臣们的不安消失了,天皇也不必要逃难了。这一战奠定了大局,总算渡过了危机。

    次日的夜半,嘉彰亲王被任命为征讨大将军,并下达了追讨庆喜的命令。

    庆喜在6日夜晚,带着松平容保、定敬以下的阁僚,悄悄地出了大阪城。乘坐军舰开阳号,退回了江户。

    如今的萨摩、长州兵马,已经名正言顺地变成了官军。尾随庆喜军之后一路追击,向东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庆喜逃出大阪城,回到了江户,通过德川庆胜和松平春岳,向朝廷上了一份奏折,替自己的行为提出辩护。

    此次上京的先行人员,由于途中偶然错路,以至发生近畿之骚乱,实非所愿。如圣上所知,臣对天朝忠心不贰。然若因此而使圣心哪怕稍有烦恼,臣亦惶恐之至。大阪城已托付尾张藩大约言与松平大藏大辅,臣谨东退。

    辩解显然很勉强。意思是鸟羽、伏见之战,是上京途中先行人员与萨、长的人发生了误会。他庆喜本人一点儿不知道。

    其实,就在战事发生之前,岩仓曾考虑和庆喜和解。也许是听说占据着大阪城的幕府军队非常激愤,担心被逼太甚的老鼠反而会吃猫。

    他说,庆喜如能宣誓忠诚,就打算恕他的罪,保奏他当一名议奏。他这意向在通知庆喜之前,鸟羽、伏见之战已经打开了。既然这边取得了胜利,也就没必要再去考虑和解了。

    回过来再说皇宫里面的事。

    睦仁已经16岁,很快就进入17。虽然还没选定皇后,但已是到了夜晚需要女人侍奉的年龄。按照古制,侍奉天皇的女性,人数是没有限制的。

    庆应三年十月二十一日,权大纳言叶室长顺的女儿光子,被召入宫当了典侍。叶室光子成了这种人的第一号。

    这是一个多事的日子。这天庆喜上表声称愿意奉还大政,向萨、长发出的讨幕密敕变得无必要而密令取消。

    按照古例,男子16岁要行成人的冠礼,谓之“元服日”。但因上一年年底先帝驾崩,睦仁在居丧期间,此礼延期一年举行。所以新帝的元服日,定在庆应四年的元月十五日。

    元服那天,睦仁来到南殿北厢落座在一张大床上。由两名掌侍捧着宝剑与玉玺。宫廷总务头儿甘露寺胜长给睦仁剪了发,挽成一个发髻,包上头巾帻。再由式部卿献上冠戴,换掉童服,成人仪式就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