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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萨拉托夫—少年

征服一切”,“诚实者受人敬爱”,“唯上帝为万物之本”等等。

    加夫里尔·伊万诺维奇不仅有教育才能,而且还有点教学经验。他能够流畅地阅读古希腊和古罗马作家的作品,在数学、史学和地理方面,也颇有基础。儿子很有天分,接受能力强,学习成绩引起所有亲友的注目。

    一位比尼古拉大5岁的亲戚拉耶夫,曾作如下描述:

    “你很难看到他手里不拿着书的时候。不论是吃早餐、用午饭、还是同别人谈话,他总是手不释卷。他父亲藏书室的各种书籍,他都读过。我经常看见他在翻阅普柳沙尔的百科辞典。尼古拉·车尔尼雪夫斯基对于阅读的酷爱,简直令人吃惊。在他的影响下,我当时也读了许多书。包括罗连的整部《通史》,此书是由特列季亚科夫斯基译成俄文的。车尔尼雪夫斯基当时只有10岁,其知识的广博,15岁的中学生也很难与之相比。他13岁那年便帮助我准备考大学。”

    对阅读的酷爱,引起了祖母的反对,却得到了父亲的鼓励。加夫里尔·伊万诺维奇认为,大量阅读有助于儿子培养翻译文笔。他不时称赞道:“奇怪,希腊人的思想,科利亚(尼古拉的小名)用俄语转述得多么好。”

    父亲布置的功课,科利亚完成得很快。然后他就到大街上去玩或坐下来看书,再不然就和祖母下棋。祖母一边下棋,一边给孙子讲述古老的故事。

    1836年9月5日,加夫里尔·伊万诺维奇把儿子送进了教会学校。

    其实只办了入学注册手续,说好他可以不上课,各自在家里学习;但必须参加每次考试。他这样做,是想让儿子躲开教会学校的不良影响,因为这所学校的粗暴,已经根深蒂固,盛行体罚和死记硬背书本。

    教会学校坐落在一栋肮脏的两层楼房里。冬天供暖很差,学生们穿着大衣和短皮袄上课。加夫里尔·伊万诺维奇知道,这所学校的校长是个酒鬼,住在学校集体宿舍的那些教师,都是些作风粗暴和不学无术之辈。他得出结论,比较明智的办法,是不受这种学校的影响。

    科利亚在家学习,求知欲很强,记性好,聪明过人,学过的东西掌握得很牢固。家人预料,他日后的生涯将在宗教界,所以准备让他考教会中学。

    拉丁语和希腊语是教会中学的基本课程。加夫里尔·伊万诺维奇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教儿子学这两门语言。其实,他只能断断续续地教儿子。妻子抱怨说:“他哪有工夫教科利亚呢?他从教堂回来,和科利亚谈上半个小时,布置点希腊语作业,便又上宗教法院去了。而科利亚坐下来写功课,写罢便出去玩。”

    尽管在这偏僻的城市里,处在神甫和助祭之中,是难以满足求知**的。但车尔尼雪夫斯基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对语言产生了兴趣。他家不富裕,不能像其他贵族家庭那样给孩子聘请家庭教师。

    在学习上,科利亚很有主动精神,很能想办法。比方说,有一次他偶然结识了一个卖水果的伊朗人。便提出教那人说俄语,作为条件,对方教他波斯语。伊朗人每天卖完水果,便来到车尔尼雪夫斯基家里。把鞋脱下放在门槛边,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互教互学起来。

    车尔尼雪夫斯基没有机会系统地学习法语。他发现同学笑话他的发音,便不再上私立寄宿中学学法语。不过,他虽然不到学校去,却自学得很用功。表兄弟们一起向一个教音乐的德国移民学德语。作为交换条件,这个德国人向他们学俄语。在进教会学校以前,他已开始学拉丁语、希腊语、动物学、博物学、几何学、俄语语法、文学理论、历史、地理、德语和法语。并进行了从斯拉夫语到希腊语和从希腊语到俄语的翻译练习。进教会中学以后,除学校所开设的课程外,他还给自己增加了波斯语、阿拉伯语、希伯莱语和鞑靼语。

    车尔尼雪夫斯基为培养好的文笔,开始作些简单的修辞练习。过了几年,便能着手翻译古罗马历史学家科尼利厄斯·尼波斯、西塞罗和李维等人的著作。

    除了必须做的功课外,这个“书蠹”几乎无所不读,包括俄国天文学家佩列沃希科夫的《天文学》。在这部书里,每行文字几乎都附有整页的积分方程式。至于他父亲的两个书柜里的藏书,他当然尽情饱览。这里藏有18世纪至19世纪初,俄国作家的重要文史书籍。如卡拉姆津著的《俄罗斯国家史》,普柳沙尔的《百科辞典》,A·韦尔特曼的《世界景象》等等。

    父亲不满足于自己的藏书和所订的报刊(他只订了《绘画评论》和《莫斯科公报》),他和城里的贵族来往密切,经常从那里借回来许多书刊。于是便有了普希金、茹柯夫斯基和果戈理的作品,以及厚厚的大型月刊《祖国纪事》、《读书文库》和很出名的《现代人》杂志。

    还在上大学前,他就在《祖国纪事》上读到了赫尔岑和别林斯基的著作。

    3. 教会中学生

    1842年,车尔尼雪夫斯基升入萨拉托夫教会中学念书。

    在教会中学,车尔尼雪夫斯基编入一年级。一年级当时称为低年级,又称修辞班。它上面的中年级为哲学班,再往上的高年级,是神学专修班。教会中学能给予这个勤勉学生的东西少得可怜。按说,他的成熟程度和知识水平,已远远超过这所学校对学生的要求。除了不该学的东西之外,在这所学校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可学。

    学校的教学方法烦琐死板,只能白白浪费他的时间。哲学课仅仅是为了适应神学的需要而开设,语文课程设立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布道说教的能力。他的朋友、也是著名的评论家杜勃罗留波夫,稍后曾就读于此校。

    若干年以后,车尔尼雪夫斯基在一篇文章里,描述了教会中学的情形:

    “即便才智平平的学生……也不能不抱怨这所学校教学上的空洞无物。像杜勃罗留波夫这样聪颖过人、酷爱科学、知识渊博的学生,就更为浪费时光而懊恼。他蔑视学校的教学大纲和根据大纲所设的功课。”

    上课时间,车尔尼雪夫斯基多半用来摘抄词典,学习外语,为的是扩大语言方面的知识。奇怪的是,有时老师突然袭击向他提出问题,他一点也不惊惶失措。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站起来竟能应付自如,对答如流。

    学生特别喜欢听车尔尼雪夫斯基回答历史问题。平常这门课上得死气沉沉。历史课老师西奈斯基精通希腊语,但历史知识甚少。当教师让车尔尼雪夫斯基回答时,喧闹的课堂顿时鸦雀无声。听他答得有声有色,内容超过课本的东西。

    他的作文被认为是范文。语文老师向校长报告说:“只有大学的教授,才能把作文题发挥得这样好。”学校经常用的作文题目屈指可数:修辞班常出的题有《受苦方知上帝亲》、《忍耐之益处》,《近墨者黑》之类。哲学班有《论灵魂与躯体之别》、《思辨法与经验法优劣论》等。总之,在整个中学阶段,作文题目总共不超出一百个。而每年要写几十篇作文,老师只好让大家旧题重做,老调重弹。

    有一次,车尔尼雪夫斯基写作文独立思考,结果引起了老师的批评。那次他用拉丁文写了一篇“论应否将学校教育置于家庭教育之上”。在文章中,他结合自己的实际,高度赞许家庭教育,对学校教育的制度和方法,颇有微词。老师不满意了,赏给他一个2分。从帝俄到后来的苏联,学校数百年一贯实行的是“5分制”。得5分为满分——成绩优秀;4分为良好;3分算及格。2分是最低分——不及格,包含了从0分到59分这个幅度。所以优秀未必就是100分,大致相当90分以上吧;2分就可能是0蛋一个。

    这个教师的评语是:

    “阐述得很好,很清楚。但思路以及只注意学校教育的缺陷,是错误的。丝毫未提及最高当局办学的目的。”

    车尔尼雪夫斯基入教会中学时,已经14岁。他外表腼腆,温柔,再加上近视,好静……看来他这些特点,可以成为调皮学生取笑的对象。况且,在旧学校里,“名列前茅”不仅引人注目,而且还可能使自己孤立于其他同学之外。不过车尔尼雪夫斯基却没有碰到这种情况。他博得了同学的尊敬和爱戴。学习上同学们经常向他请教,而他总是有求必应。

    当时,一般的教会学校,盛行粗暴野蛮的教育方法。相比之下,萨拉托夫教会中学的做法还算稍微温和。这里不把鞭打学生作为一种制度,虽然偶尔脾气大的教师也体罚学生。学生犯有过失,常在墙角罚跪,被迫磕响头。

    冬天,教室的供暖很差,没有安内窗。房门破烂不堪,室内冷得使人难受。课间休息时,学生就挤成一团打打闹闹,摔跤取暖。车尔尼雪夫斯基坐在一角边看边笑。有时他也被同学拖出来,参加角斗。往往等他摔累了,别人便把他抬起来送回座位,以表示对他的尊敬。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拉丁文很好,乐于帮助同学。总是提前来到教室,检查同学们的拉丁文作业,并向他们作解释,从来不见他表示过不耐烦。

    他和班上大多数同学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和几个人还建立了某种友谊。这期间他惟一的知心朋友,是米哈伊尔·列维茨基。车尔尼雪夫斯基一生中只有三个这样的至交:中学时期的M·列维茨基;大学时的B·洛博多夫斯基;在《现代人》杂志编辑部工作期间的杜勃罗留波夫。

    车尔尼雪夫斯基常常拿三位朋友的这些特点,和自己身上的缺点作对比。他经常责备自己的性格太“柔和”,过于“顺从”。其实这仅仅是外表的,对他的行为和信念毫无影响。然而,年轻时的他,却特别敏锐地感到这种矛盾。

    好冲动的列维茨基,和车尔尼雪夫斯基有点相反。列维茨基对教师的意见,总是公开表示出来,经常和教师、同学争论。在教室里他俩是邻座:车尔尼雪夫斯基坐在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列维茨基坐第二个座位。

    宗教课老师彼特罗夫斯基说:

    “列维茨基,你是个正统的新教徒。不过你的反对意见不合新教的精神。你争论不是为了弄清真理,而是想摸我知识的底,想抓我的把柄,当众使我难堪。”

    最后,列维茨基被取消了享受官费的资格。因为有一次上希伯莱语课时,他涂抹了教师的笔记本。教师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何在?他回答说:

    “你干吗胡说八道?”就是这个爱抬杠的家伙,成了车尔尼雪夫斯基最亲近的朋友。他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有一次车尔尼雪夫斯基发疟疾,将近三个星期没来上课,列维茨基却不敢去探望他,因为找不出一套像样的衣裳。平日冬天他穿一件粗尼农民上衣,夏天穿一身黄色土布长袍。

    列维茨基被剥夺官费资格时,车尔尼雪夫斯基已经离开萨拉托夫教会中学,到彼得堡了。车尔尼雪夫斯基听到这消息时,感到好难过。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列维茨基几乎是俄罗斯未来的骄傲。这位才华出众的列维茨基,性格却不够坚强。一旦失去惟一的物质来源,就经受不住沉重的打击。时常借酒浇愁,变成了一个酒鬼。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的。

    在中学阶段,这个刚满14岁的孩子,居然想到要发明“永动机”。

    那次祖母突然病了,让他去请医生。在医生那间摆满了各种药品和仪器的诊所里,他看到了水银温度计。他突然联想到,根据这个原理,可以造一个特殊的钟表仪器。从那天起,他经常琢磨用各种方法来改进这个设计。最后他坚信,他是在发明一种可以产生永恒运动的机器。他甚至幻想发明成功了,他被召进了冬宫。皇帝给他说:

    “你发明这种机器,改变了地球面貌。从事体力活儿的人将摆脱繁重的劳动和贫困。你希望得到什么奖赏?”

    他能希望得到什么呢?他设想的回答,应该向皇上显示出豁达、无私和纯朴。于是他回答道:

    “把我父亲调到彼得堡的谢尔吉耶夫大教堂吧……”

    发明这种机器的幻想,后来一直萦回在他的脑海。他真的做了实验,失败也没有使他不安和失望,而是努力寻找新的、更为正确的途径。继续琢磨校准、修改和重做这台仪器的零件。在探索中度过了好几年,直到最后他确信“永动机”是不可实现为止。

    还在车尔尼雪夫斯基中学毕业之前很久,家人就为他的前途费心。他究竟该选择宗教生涯好,还是上大学好?

    恰好这时父亲在宗教职业中,遇到一件不痛快的事情。那天他在教堂的花名册上,给一个新生婴儿登记时,违反了宗教的程序。因这事就被免除了在宗教法庭担任的职务。这一委屈似乎使这位父亲受到启示:

    儿子最好不走他的老路。

    这桩意外,使得母亲叶夫根尼娅·叶戈罗夫娜不知所措。她以前总是毫不怀疑地认为,儿子长大就应该子承父业,在宗教界供职。可是……真作孽啊,眼前出现的不痛快的事动摇了她的决心。她说:

    “每个可怜的神甫必须小心翼翼地干,而奖赏则只授予最精明的人。上帝原谅他们这种不公正的做法吧。”

    其实,尼古拉本人并不愿进入宗教界。中学的鞑靼语和阿拉伯语老师萨布卢科夫,在这个问题上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他说服自己的学生,不要局限于接受教会中学的教育,而应争取上大学深造。本来这两种语言,并非中学教学大纲规定的必修课,但是萨布卢科夫把用功学习的学生吸引住了。后来进了大学学习,他仍以极大的热情和顽强精神,研究斯拉夫语言学。这种良好的研究习惯,和对语言学的浓厚兴趣,就是在跟随萨布卢科夫学习时形成的。萨布卢科夫很器重这个学生,经常鼓励他。车尔尼雪夫斯基不忘恩师的教诲,许多年后还说:“作为学者和我的老师,您最受我的尊敬,作为一个高尚的人,您最为我所热爱。”

    这样一来,全家意见统一了。中学毕业前一年,父亲便向正在彼得堡大学法律系念书的亲戚拉耶夫打听,儿子能否提前上大学。

    1845年12月,还在哲学班里学习的车尔尼雪夫斯基,向教会中学提出退学申请:

    “征得我父亲加夫里尔·车尔尼雪夫斯基、‘永恒救世主’教堂大司祭的同意,我想到一所俄国的帝国大学继续深造。”

    学校没有阻拦,很顺利给办理了退学手续。关于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成绩,学校给的书面评语是:哲学、语文和俄国历史——特优;东正教、圣经、数学、拉丁语、希腊语和鞑靼语——优;很有天分,非常用功,品行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