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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童年

最喜欢和伙伴们一起到马尔赛德广场去玩,那里不仅有很多鸽子,还有大片的沙坑,帕布洛用树枝和手指在上面尽情挥舞,他的周围总是有不少人,他们已经称他为“画家”了。

    帕布洛不像其他孩子,在学步车里学着走路,他是推着奥力贝特牌饼干箱离开摇篮的,但他不是为了好吃,而是爱看饼干箱上刻着的简单的几何形体。

    帕布洛经常去唐霍塞工作的美术馆,那里他父亲有一间专门的画室。唐霍塞基本上沿袭欧洲学院派的路数,虽然功底尚厚,却循规蹈矩,缺乏想像力。他给儿子最深的印象是他的画中经常出现鸽子,几十年后,毕加索还记得“一幅描绘鸽子的大型油画,鸽笼的栖木上挤满鸽子……有千万只鸽子,我以为马尔赛德广场的鸽子都飞到了父亲的画布上”。

    后来,毕加索的秘书沙巴泰在马拉加找到了这幅作品,但整个画面只有九只鸽子。这说明小帕布洛是多么喜欢鸽子,这种鸟儿伴随着毕加索的成长、成熟和成名,是他画品与人格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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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画画外,没有什么玩意儿能让帕布洛安静地坐着。他一溜烟就跑了,身手敏捷。唐霍塞现在就有点担心:这孩子读书只怕……

    帕布洛并不是个闯祸的孩子。他好动,不喜欢呆在一个地方;他又好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或者在马尔赛德广场和鸽子一起戏耍,或者呆呆地望着民族英雄多利约斯将军的纪念雕像。更多的时候,他来到海滨,平原与大海相接的优美曲线让他如痴如醉,而地中海彼岸隐约可见的阿特拉斯山顶的积雪,闪烁着白色的神秘的诱惑,则使他如梦如幻。他从小就热爱大海,他对人生和艺术的理解,首先就是在海边开始的。

    谈到西班牙文化,人们都会想起斗牛。西班牙也和中国一样,看重生养男孩,但中国是为了传宗接代,而西班牙则是希望他们长大后能在斗牛场上好好表演。

    斗牛是人的力量与残暴势力和盲目本性的交锋,凭借勇敢和技巧的胜利者成为大家敬慕的英雄。

    帕布洛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带去看斗牛,他好像天生就爱好斗牛,只要父亲稍加点拨,便能尽情领略其中的妙处。他曾经做过一个梦:身着鲜艳的服饰,在斗牛场上龙腾虎跃,终于把疯狂的牛狠狠地摁倒在地,人们欢呼着将他高高抛起。

    帕布洛当然没有成为职业斗牛士,但斗牛的精神和牛的野性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8岁那年,帕布洛动手画的第一幅油画就是《马背上的斗牛士》,清晰明快的画面让人根本看不出,这是出自于一个毛孩子之手。

    第二年,帕布洛又画了一幅斗牛场图,斗牛场上还飞舞着一群鸽子。线条协调,笔法老到。唐霍塞看了,称赞儿子“临摹”得不错。他想不到这会是小帕布洛自己的创作,而根本不是临摹了某大师的。毕加索后来回忆说:“这确实不是一幅儿童画。奇怪,我从来没画过一幅儿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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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7年,唐霍塞又添了一个女儿,经济变得更加拮据,家里也拥挤不堪。他只好离开家乡,于1891年9月携妻带子乘船前往伊比利亚半岛的另一端拉科鲁那,在加尔德美术学院担任教师。

    唐霍塞的担心真的被应验了。帕布洛的成绩不好,尤其是算术。这里人生地疏,没有靠山,恐怕会影响他的前途。

    帕布洛一直不爱上学,老师要他写出四五个数字,他都办不到。他对数字的概念完全是从绘画角度考虑的。譬如,他认为,鸽子的眼睛圆得像个“0”;高个子的两只眼睛用“8”表示,矮个子的眼睛则以“7”画成;“7”字中间加上一划,能用作眉毛和鼻子的线条,等等。

    唐霍塞在艺术上因循守旧,教育儿子却颇为开明。也许是帕布洛在达古阿达工艺学校时,绘画水平提高得很快,给了他一点点安慰和信心。唐霍塞忙于教学,把与马拉加亲人联系的任务交给了儿子。帕布洛讨厌写信,就用了一种别开生面的办法,不定期寄出自己编辑、插图的画报,图文并茂,还有刊头。有一张画报上男人女人挤在一块,雨伞和裙子飞舞不止,空白处写道:“狂风骤起,不将拉科鲁那刮上云天决不罢休。”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几个手持刀子的小家伙打群架,回来就画了一幅“顽童造反”。在某种程度上,画画就是帕布洛的日记方式,这种方式差不多贯通了毕加索的一生。

    某日傍晚,天晴气朗,唐霍塞的情绪非常舒畅,他要儿子画一只鸽子给他看,自己则出去到林**上散步。他悠闲自若,不时地弯腰嗅嗅蔓萝茶的芳香,或者弹出几个响指。不久,他重又站在儿子的画板前,只见一只鸽子惟妙惟肖,就仿佛马尔赛德广场中的一只。他不禁兴奋异常,立即把自己的调色板、画笔和颜料统统交给了帕布洛。他从此再也没有拿过画笔,他把所有的期待,对自己的和对儿子的,都一并堆砌在小小的儿子身上。

    帕布洛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反正是沉浸在画画的快乐里,天天不是临摹就是素描。他非常勤奋,妹妹洛拉调侃他说:“我们家可以开一个‘帕布洛画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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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5年,对于帕布洛一家人来说,是非同寻常的一年。

    首先是帕布洛的小妹妹孔瑟达死于白喉症。那是1月7日,帕布洛亲眼看见她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金色的卷发瞬间失去了光泽,那一糅杂着恐惧与依恋的惨白面容深深震撼了帕布洛。

    父亲的老朋友科斯塔尔医生竭尽了全力,孔瑟达的病情却日益严重。他们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圣诞节那天,孔瑟达也分到了一份礼物。他们尽量不让她有垂危的感觉。帕布洛被屋里的乖张气氛弄得心烦意乱,于是,他与上帝订了一个可笑可怕可惊可叹的契约——如果上帝能拯救孔瑟达,他愿意把自己的天赋全部献给上帝,今生与画绝缘。

    那几天,帕布洛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他渴望妹妹能活下来,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天赋。他不断地权衡,最后决定,倘若两者必择其一,他还是要妹妹,她太可爱了。

    孔瑟达死后,帕布洛暗地里认为,正是他的矛盾心理促使上帝夺走了妹妹的生命,他为此内疚万分。走出昏沉的屋子,帕布洛对着阴郁的天空发出了悲哀而坚定的誓言:“为了报复命运的冷酷,我必须用尽我的天赋,成为一名画家,我再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这年夏天,帕布洛全家一起回马拉加度假。唐霍塞特意绕道首都马德里,为的是让儿子能在普拉多博物馆看到委拉斯开兹、祖尔巴朗和戈雅的作品,他们以绚丽的色彩、隽永的格调和深刻的思想形成了西班牙艺术的伟大传统。个头不高的帕布洛在委拉斯开兹的名画《宫娥》前默默站立了许久。

    9月,帕布洛结束了在故乡的假期。他乘船沿着西班牙的东海岸,途经阿尔梅里亚、卡塔黑那、阿里坎特、巴伦西亚、卡斯特利隆、塔那哥纳等地,前往巴塞罗那,父亲在那里安排好了他的学业。他愈是增长了见识,就愈益怀着雄壮的信心和美好的憧憬。他把随身带着的一瓶颜料倒进海里,高声喊道:

    “大海,作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