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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君臣之典叙于天"

》。

    ① 《文集》卷12《易说·蛊》。

    ① 《文集》卷12《易说·观》。

    平浪静,就不会产生掀起动摇封建统治的浪潮。

    怎样才能知道"我之所生德教刑政"符合"君子之道"呢?吕祖谦提出了一条检验的标准,即要俗美时治。他说:人君居尊位,最难自观,盖左右前后阿谀迎合。然却自有验得处,俗之美恶,时之治乱,此其不可掩而最可观者也。由于君主特殊的社会地位和权威,决定了他平时所听到的多是阿谀奉承之词。如果仅仅是征求自己"左右前后"对朝廷所颁发的"德教刑政"的看法,往往是不真实的,人们会专拣君主喜欢听的说。而要考察"我之所生德教刑政"之臧否,唯一的办法是认真考察社会风气习俗之美恶,时政之治乱得失。吕祖谦的这一观点具有很高的政治价值,其中包含了社会实践与社会效果为政纲得失检验标准之因素。

    社会是复杂的,天下的事情更是千头万绪,单靠君主一人之心力是不可能将社会治理得有条不紊,也不可能将天下所有的事情办好。还必须有"道全德备"、"致君泽民"的贤者尽力辅佐才行。吕祖谦说:"人君得刚明之臣相助乃有益,苟不得刚明之人,虽有柔弱者千百辈相助,何益于事。"①他认为君主要能达到天下之治的目的,必须寻找"刚明之臣"辅佐自己。如果君主身边都是平庸无能之徒,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基于这种认识,吕祖谦要求君主必须竭尽全力网罗贤者,使他们萃集在自己的周围。

    今也为上九所止者,以其所尚者,贤而大正也。大正者,理也。天下之健,物莫能止,惟理可以止之。不家食,吉,养贤也。??圣人于彖,恐人以不家食为贤者之吉,则必求所以不家食者,故又从而发明其义。夫贤者之进就,自有时命,本无可喜可忧者。

    若以不家食者便为吉,则非贤者之所养矣。故继之日养贤也。言此者系国家之吉也,非贤者之吉也。以为如是之人,能使之不家食,举而在位,此人君所以养贤而吉也。"上九"(君主)为"天下最健"者,如果他做出悻逆于理的事情,一般人是很难予以纠正("止")了。惟有以"大正"("理")对其晓以利害得失,使其迷途知返。"贤者"是世上真正懂得"大正"之理者,只有他们才能纠正君主的失误。有人认为拿国家之俸禄而可"不家食"是"贤者"本人之"吉"。

    吕祖谦不同意这个观点,他认为对"贤者"本人来说,朝廷对自己用与不用,纯属机遇,故而用而不"喜",不用而不"忧"。然而从朝政之得失社会之治乱的角度考察,是否将贤者举而在位,加以重用,使其吃国家俸禄而"不家食",情况就大不一样。说到底君主将"贤者"举而在位,加以重用,这是朝廷之"吉",而非"贤者之吉"。

    进而,吕祖谦强调指出,君主身边有无贤者关系着自身统治的存亡兴衰。

    他说:诸葛亮治蜀之规模有后人不能尽知。其耕战之法,立国之纪纲,赏罚之必信,此人所共知,最是亮死后,其规模犹足以维持二十年,以刘禅之庸,黑白不分而蜀不乱,此谁能及?后之为相者。身在时尚不能无失,而亮死后犹若此。只缘亮当初收拾得人才在。

    故亮死后有蒋琬代之,琬之后董允代之,允之后费代之,皆是贤者。此亮之规模有以维持之也。②三国时期,蜀国的君主刘禅昏庸之至,以致"黑白不分",全仗诸葛亮这样的大贤维系。诸葛亮死后之所以还能维持二十年的统治,还② 同上。

    ① 《文集》卷12《易说·坤》。

    ① 《文集》卷13《易说·大畜》。

    是在于诸葛亮身前为他"收拾得人才在",如蒋琬、董允、费袜等都是"贤者"。相反,如果满朝文武都是"浮华之士",而无一个识得"大正"之理的贤者在位,则非坏事不可。卫懿公好鹤而轻人,最终招致亡国之惨祸,吕祖谦在评论这一"历史事件时指出:卫懿公以鹤亡其国,玩一禽之微,而失一国之心,人未尝不抚卷而窃笑者,吾以为懿公未易轻也,世徒见丹其顶、素其羽、二足而六翮者谓之鹤耳,抑不知浮华之士,高自标致而实无所有者,外貌虽人,其中亦何以异于鹤哉!一旦朝廷委任的全是些浮华佞幸之臣,这些人平时空耗国家俸禄而"不家食",只会"高自标致",视君主好恶行事,而当天下危难之际,则固"习于骄惰,至不能跨马,束手就戮,莫敢枝梧","未闻有画一策杖一戈佐国家之急。"②这和卫懿公好鹤有什么区别呢。他的结论是:所用非所养,所养非所用,使亲者处其安,而使疏者处其危;使贵者受其利,而使贱者受其害,未有不蹈懿公之祸者也。③吕祖谦认为国家"平居暇日所尊用者",应该是有真才实学"道全德备"的"贤者",不应该是"玩其辞藻,望其威仪,接其议论,揭其风度可嘉、可仰、可慕、可亲,卒然临之以患难"而束手无措之废物。如果君主"所用非所养,所养非所用",就必然会重蹈卫懿公之覆辙。

    怎样才能保证君主所重用的都是一些"贤者"呢?吕祖谦说:当泰之初,贤人汇征,人君不能遍识,必首先用一大贤,则天下之贤人,自然牵连而进。如舜之选于众,举皋陶,则八元八凯皆进,汤选于众,举伊尹,则旁招俊义,如仲鹿之徒皆进。君主要想自己所用的都是"贤者",事实上又不可能遍识天下之贤,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在天下太平时先举用一两个自己熟悉的大贤,然后通过他们去物色其他的贤者,形成贤者识贤者,互相荐举,互相牵连的局面,天下之贤就会陆续不断地聚集到朝廷中来。例如古之圣君明主舜、汤就是这样做的。舜先将大贤皋陶举而用之,不久"八元八凯"就进于朝廷;汤先用伊尹,结果仲虺之类的俊义之士也就为汤所用了。

    吕祖谦又指出,天下之贤者能否最终诚心悦服地为君主所用,关键在于君主能否礼贤下士。他说:"人处富贵荣显之地,须是得谦,故而和豫。"②天下还有谁比君主更"富贵荣显"呢?所以君主一定要格外注意这个问题,时刻警惕自己产生骄佚。"矜胜之心",保持谦和之态度。从名分上说,君尊臣卑当然不可变易,但君要贤臣为自己的国事政务"尽心力而为之",就必须主动"屈己以下臣"。

    以交感之道,则必在上者先感下,则在下者斯应,如君必屈己以下臣。这里说的"屈己",并非真的要君主委曲自己,甚至放弃至尊至贵之分,而是指在和贤者接触过程中,要做出"谦"、"和豫"之姿态,让贤者感受自己的一片真诚。吕祖谦之所以强调君主必须"和豫",还基于这样一种认识:非常之材类,皆不肯舍规矩准绳而徇人,惟忘势尽礼,有宾友之义;推诚笃信,有① 《东莱博议》卷2《卫懿公好鹤》。

    ② 同上。

    ① 《文集》卷12《易说·泰》。

    ② 《文集》卷12《易说·豫》。

    ① 《文集》卷13《易说·咸》。

    父子之亲而后可致。这是说贤者与一般人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有独立的见解和独立的人格,不愿"舍规矩而徇人",即不肯为捞一官半职而出卖自己的学识,辱没自己的志向,这就要求君主"推诚笃信"、"忘势尽礼",使贤者们觉得自己值得"尽心力"而辅佐。吕祖谦的这种说法既是统治者拉拢部属的一种权谋,同时亦是"收拾""非常之材类"的经验之谈,不可轻易加以否定。

    吕祖谦对君主的要求大致就是这样,似嫌简略。这与当时的社会政治气候有关。在君主**的社会中,对君主又怎能提出比此更多的希望!即使上述的这些,要求至高无上的君主身体力行,又谈何容易。说穿了不过是吕祖谦的天真幻想罢了。

    从维护君权至上的角度出发,吕祖谦特别强调臣对君的粪顺与忠诚。他认为君臣关系是上下尊卑的关系,是发号施令和绝对顺从的关系,二者之间不存在是非曲直的辨别。"所谓君臣无狱者,固可以为万世训。"①君臣之间有了龃龉,臣不管有多少理由,都无权诉说君主的不是。

    桓公十年,虢公与其大夫詹夫发生冲突,詹父力诉虢公之非。对此,吕祖谦发表过一段议论。

    臣之诉君者,先有诉君之曲,不必复问其所诉之辞也。当詹夫??未诉君之时,其理固直,既启诉君之口,则已陷于滔天之恶矣。是詹义之直因诉虢公而曲也。②天下无不是之君,这是君主**社会中基本的政治准则。这也是吕祖谦评划君臣之间龃龉的唯一标准,在他看来臣只要一开口议论君之非与过,即使原先"其理固直",也变得毫无道理。犯有"诉君之曲"而"陷于滔天之恶"。

    与诉君之曲的詹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不洁其名"的乐毅。燕国名将乐毅受燕王无端猜忌而被迫亡走他乡,在其给燕王的信中说:"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闻忠臣之去也,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吕祖谦将乐毅这段话原文抄录,收进《择善》篇,其用心就是人们应仿效乐毅,而以詹夫为鉴。

    在君为臣纲的封建社会,臣拭君被视为大逆不道,万世不赦。吕祖谦是这一观点的虔诚信徒和积极倡导者。他以桓公拭隐公为例;说:臣弑君,凡在官者,杀无赦。子弑父,凡在官者杀无赦。桓公以弟弑兄,以臣弑君,凡在鲁国者,虽牧围厮养之贱,皆可剚刃以戮之。况哀伯,鲁之世卿,有禄于国,有赋于君,有职于祭,宁忍坐视而不救乎?力能讨则诛之可也,力不能讨则去之可也。今乃低首下心,日趋于朝,又发忠言以补其阙,其于桓公信无负矣,独不负于隐公耶???桓公亲为弑逆而不忌,况可责其取乱人之一鼎乎。史载桓公二年,宋督弑殇公,而以郜鼎赂桓公,桓公取之纳于大庙。为此,鲁大夫臧哀伯谏桓公,认为纳之非礼。吕祖谦对此事颇为感叹。他认为桓公接受宋之贿赂将部鼎纳于大庙,固然是非礼之举,但这与桓公拭其兄隐公而篡君位之行径相比,只不过是一"微罪"而已,根本不值得哀伯之谏。因为这好比"斩关之盗,人不责其穿箭;杀人之囚,不责其斗殴。以斩关而概穿箭余事也。以杀人而概斗殴微罪② 《文集》卷1《淳熙四年轮对札子二首》。

    ① 《东莱博议》卷1《詹父以王师伐虢》。

    ② 同上。

    ① 《东莱博议》卷1《臧哀伯谏郜鼎》。

    也。"②臧哀伯原为鲁之世卿,与鲁隐公有君臣之分,他面对桓公的篡弑行为是不可"坐视不救"的,对于哀伯来说,能诛戮桓公则诛戳,不能诛戮则应迅速离桓公而去,这才是为臣之职分。然而哀伯竟置拭君之大仇于不顾,对桓公"低首下心,日趋其朝",还"发忠言以补其阙"。论其罪实在不亚于直接挑唆桓公弑隐父的羽父之下。因此,他不同意《左传》作者关于"哀伯为贤"的评价。

    君因民而王天下,无民拥戴则为"独夫"。民心的向背决定着君是王天下还是为"独夫"的问题。这就要求臣千万不可与君争民心之归附。

    九四,天下皆随于已当危疑之地,虽正亦凶。惟至诚于道,自然无咎。所以至诚无咎者为其自诚而明故也。伊川所以引伊尹、周公、孔明,皆以其明哲而诚,故可处危疑之地。??居人臣之位、处多惧之地,若有心于得民之说(悦),此固奸臣所为,不可论。至如中正之大臣,为民心所随,虽贞犹凶,要必有处之之道,有李在道以明,何咎是也。有孚在道此一句最好看。盖有孚诚于中,即为合道,见善又明,则何咎之有?何咎与无咎不同,乃伊尹、周公、孔明事也。有孚在道以明。董仲舒曰:为人臣而不知春秋,必陷篡试之祸,为人君而不知春秋,必被首恶之名。其始莫不自以为善而不知其罪,自以为善则似有享而不知其非,则不能在道以明。从道理上说应该是上刚下柔,君强臣弱,君当有恩于民,民应归附于君。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往往有这样的情况,上柔而下刚,君弱而臣强。居于至尊之位的君主不能总揽天下大局,治理天下的重担不得不由刚明之臣承担,结果造成"天下皆随于己"而不随于君的局面。吕祖谦认为天下只知有己而不知有君是很不正常的现象,其后果也比较险恶("凶")。这就要求刚明之臣对柔弱之君怀有满腔之"至诚",严格遵循"君尊臣卑"之道。这样既可使万民信服而又不威震其君,避免陷于"篡弑之祸",自然是"何咎之有"了。从理论渊源上看,吕祖谦的这一观点是对程颐之说的继承。因为程颐不止一次地提伊尹、周公、孔明之贤辅佐其君之事。如他说: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周公、孔明是也,皆德及于民,而民随之。其得民之随,所以成其君之功,致其国之安,其至诚存乎中,是有孚也。其所施为无不中道,在道也。

    ①臣贤于君,则辅君以所不能,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孔明之于刘禅是也。

    伊尹、周公、孔明这三人都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贤相,他们所辅佐的君主如太甲、周成王、刘后主都不过是"中常之主",并不具备总天下之纲,专天下之势的刚阳之才能。在这三对君臣关系中,都是"臣贤于君",但是伊尹、周公、孔明等人对其君莫不忠诚,以己之贤能,"辅君以所不能",从不居功自傲。故而虽然"天下皆随于己",却不威摄其君,不仅"何咎之有",而且亦使自己的业绩彪炳于史册,光照后世。吕祖谦在这里要求人们注意程颐的这些论述,无非是希望人臣们始终坚持臣节,维护君主独尊之地位。

    吕祖谦认为人臣之所以不能居功自傲,是因为人臣们能建功立业,受天下之称赞,究其根源乃是君主对自己的任用。假如没有君主"粪顺以求之",哪里还有功可建,有誉可称呢。他说:② 同上。

    ① 《文集》卷12《易说·随》。

    ① 《周易程氏传·随》。

    ② 《二程粹言·君臣篇》。

    九二,虽有刚阳之才,若非六五之君巽顺以求之,安能委曲承之而用誉也。因此,对于真正的忠臣来说,不管自己建立了多大的功劳却不能贪君功而为己有,必须将之归于其君的信任和重用。

    君臣之地不同也。损,君也。以人君而受天下之益可也。益,臣也。以人臣而受天下之益,其地至难居。故须长守正而归功于君,不可私其善于已。故虽受众人之善,合众善而守之确然不移。然众善本非我有,又当听人君所用以治天职,岂可认为己有哉。

    君主居天下至尊之位,故而人君可以"受天下之益",而处于卑位的人臣是无资格"受天下之益"的。否则就是贪为己有,属于不"守正"的表现,必须亟待纠正。

    吕祖谦在君臣关系上所持的这些观点,完全着眼于维护君王**制度,他所强调的是人臣必须死心塌地做君主的温顺奴才和忠实鹰犬,其间浸透着封建主义毒素,必须加以认真的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