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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莲花落》

在做减法运算:一生中,除去年幼、年老、睡梦、烦苦、冬寒、夏热、风雨、无美景、无情趣,还剩下多少时光可供享受呢?难道值得为任何东西牺牲人生的快乐吗?一句句大白话,竟说得人惊心动魄。

    人生短促,世变无常,当及时行乐,这是从东汉年间的《古诗十九首》就开始唱起的古老的调子,在后来的诗歌中,又见了无数次。但是,对个人来说,生命是茫茫的过去与未来之间仅有的一段存在,如何度过它,永远是新鲜的问题。文学总是不断地以具体的个人体验和新的语言形式来表现这一永恒的主题。

    唐寅自科举失败以后,曾反复考虑人生出路的问题。他在《与文征明书》中,表示要从事著述,说:“若不托笔札以自见,将何成哉!”这仍是士大夫建树自我的传统途径。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袁袠幼时与唐寅有过交往,他在《唐伯虎集序》中转述了唐氏的想法:自己已经蒙受耻辱,为伪善的缙绅阶级所不齿,想要立功立言,谋图不朽,只是“徒增垢辱”罢了。“且人生贵适志,何用刿心镂骨,以空言自苦乎!”因此,这两首歌,不能简单地从宣扬及时行乐一面看,还要看到作者对缙绅阶级的叛离态度,对他们的价值观的唾弃。既然自己不再同这个统治阶级站在一起,又何必为不能“马革裹尸”、“立言不朽”而苦恼!由此转向讴歌生命本身的可贵,通过宣扬及时行乐,抗拒社会共认价值对个人生命的强迫。

    在等级社会中,不同的等级群体在语言上也各有区别。至于典雅的诗歌,更是中国士大夫的文化标志。唐寅出身于商人家庭,但当他成为“解元”(乡试第一名)时,已经步入缙绅阶级的优秀者行列。对那种典雅的语言形式,他当然熟悉得很。然而,一旦从缙绅的行列中走出来,并且自觉地在思想方法、生活态度上与之相排拒,在艺术趣味上有时也干脆来个大叛离,用自己同样熟悉的理俗歌调从事创作,唱一曲自由自在、犹如《莲花落》的歌。

    从诗歌本身来评价,这两首歌自然有缺陷,譬如不够精致、内涵太浅。但作为平民文化对士大夫文化的冲击,仍然有重要的意义。况且它也不是毫无长处。因为用了俚俗的语言,显得自由活泼,对人生的可贵,说得远比前人透彻、清楚。

    王世贞是贵胄子弟,本人又是官僚,所以尽管他佩服唐伯虎的才气,却讨厌这样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