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睡在露天(1)

人在某处——我想像着一个有钱的捐助人坐在他温暖舒适的家里在写支票——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原谅;我害怕这个人会发现他在我身上犯了个错误)为了让我在这里而支付一大笔钱,我的回应却是课程不及格或者交出去平平的功课。有次我提到自己担心天文学课会不及格,一名怀着好意的熟人说道:“别担心,他们不会把你开除的。那样他们会很没面子。你能想像到这样的新闻吗?哈佛把可怜的流浪女生推向马路。”很奇怪,这句话让我暂时感觉好了些,因为我想那可能是真的。但它也暗示说人们认为我能够利用这点通过考试,而不是依靠我自己的努力。

    那个周末,黛安娜来看我。大多数学生在清晨四点半都安稳地熟睡在他们的床上和小小的立方体样房间里。只有一些最晚参加完聚会的人发出低语声,摸索着回到他们的房间,躺倒在床上,睡着过去。他们的身体充满感激地睡在彼此都一样的软软的条纹床垫上。

    我轻轻地推了推黛安娜,我们的头睡在我床的两头。我央求道:“拜托拜托,我们能不能睡到外面去?我需要到另一个地方去睡。今晚在这个地方我无法睡觉。”哈佛园是块修剪整齐的草坪,浸润着传统,被一堵高大的砖墙包围着。那里有二十扇门,其中多数在太阳落山后就关上了。那里的建筑是校园里最古老的,有几幢建于十七世纪。它让我感到被陷住,幽闭恐怖而且虚假。我的双眼红肿,我的四肢因为抽泣颤抖而虚弱。黛安娜乐意逗我开心,因为我心里很难过。

    我们从床上拿了毯子、羊毛围巾和枕头,拿着我们所有的卧具穿过黑乎乎呈三角形的绿草坪朝铸铁大门约翰斯顿门走去——那是几扇整夜开着的门中的一扇。我们穿过那扇装饰精致的大门时,我感觉像在离开一个光闪闪的水泡,从滑溜闪光的表面冲过去。从哈佛广场朝高大的砖墙看去,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有那些古老建筑的屋顶。

    白天,哈佛广场上有几个群体的人,他们在此共存,彼此互不注意,互不通名。有从郊区成群结队而来的少年人,有街头小混混,他们留着野性的发型,头发染成五颜六色,他们戴着狗项圈,身上刺着文身,穿着黑色皮衣或褴缕的衣服。游客到广场来找乐子,寻找广场那狂欢的氛围和历史。那里还有受人尊敬的教授们,满头白发,戴着充满书卷气的眼镜,有哈佛学生,穿着保守的扣子扣得好好的土色调卡其布衬衫和棕色懒汉鞋或者新的运动鞋。我熟悉这几个不同的世界和他们彼此的分隔,仅仅是因为我曾经是他们全部的一部分。

    那里也有几十个流浪者。任何哈佛学生都会熟悉他们的面孔和声音的,如果不是他们的名字的话。我逐渐认识了好几个,有的知道名字,其他的只知道那个“要零钱的家伙”或者那个站在克里斯蒂商店门口,总是把门拉开着并坚持要我拥抱他一下的那个人。有几个男人每晚睡在邓斯特街车库边上的窗户格栅上。车库是广场上的一家大卖场,是由一个停车库改建的。大卖场里的暖气从格栅里流出来。不过我在哈佛过了一年后,市政府在格栅上装了笼子防止有人睡在那里。对我说来,这样做是非常残酷的。那些流浪者为什么不应该利用从格栅里吹出来的暖气?没有别的人会利用它或者需要它。他们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可去呢?拥有这块地产的哈佛大学通过把那些人从眼前赶走就认为他们可以消除流浪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