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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穆王第三

相利害,故或生或杀也。”  (16)藉——以物衬垫。  (17)几——读为岂。《释文》:“几音岂。”  【译文】  醒有八种征兆,梦有六种原因。什么是八种征兆?一是在重复过去的事情,二是在做新的事情,三是有所收获,四是有所丧失,五是有所悲哀,六是有所喜悦,七是即将新生,八是即将死亡。这八种征兆,都是形体所接触的事情。什么是六种原因?一是平时自然而然的梦,二是因惊愕而致梦,三是因思虑而致梦,四是因醒悟而致梦,五是因高兴而致梦,六是因畏惧而致梦。这六种原因,都是精神所交接的事情。不懂得神感事变所引起的原因的人,事情发生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懂得神感事变所引起的原因的人,事情一发生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无所畏惧。一个人体魄的充实、空虚、亏损、增强,都与天地相通,与外物相应。所以阴气过于旺盛,就会梦见过大河而恐惧;阳气过于旺盛,就会梦见过大火而被烧的;阴阳二气都过于旺盛,就会梦见生死残杀。吃是太饱会梦见给别人财物,没有吃饱会梦见夺取别人财物。所以以元气浮虚为病症的,就会梦见身体飞扬;以元气沉实力病症的就会梦见身体被淹埋。枕着带子睡觉会梦见蛇,飞鸟衔住头发会梦见飞升。天气将阴会梦见大火,身体将病会梦见吃饭。喝了酒以后会  在梦中忧愁,唱歌跳舞以后会在梦中哭泣。列子说:“精神与事物相遇便成为梦,形体与事物接触便成为事。所以白天思虑与夜间做梦,都是精神与形体遇到某些事物的缘故。因此精神凝结在一点上的人,白天不会思虑,夜间也不会做梦。真正清醒的人不用语言,真在做梦的人并不通达,只是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往来。古代的真人,醒着的时候连自己也忘记了,睡眠的时候不会做梦,难道是虚假的话吗?”  【原文】  西极之南隅有国焉,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之国。阴阳之气所不交,故寒暑亡辨①;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昼夜亡辨。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五旬一觉,以梦中 92 所为者实,觉之所见者妄。四海之齐谓中央之国②,跨河南北③,越岱东西④,万有余里。其阴阳之审度⑤,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⑥,故一昼一夜。其民有智有愚。万物滋殖,才艺多方。有君臣相临,礼法相持,其所云为不可称计。一觉一寐,以为觉之所为者实,梦之所见者妄。东极之北隅有国日阜落之国。其土气常燠⑦,日月余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实,不知火食,性刚悍,强弱相藉⑧,贵胜而不尚义,多驰步,少休息,常觉而不眠。  【注释】  ①亡辨——亡,无。辨,分别。  ②齐——按周克昌说,齐通脐,引申为中央、中心之义。  ③河——黄河。  ④岱——泰山的别名。  ⑤审度——俞樾:“‘审度’二字传写误倒,本作‘阴阳之度审’。下句云‘其昏明之分察,故一昼一夜’,度与分对,审与察对,以是明之。”度,程度,本文指阴阳二气的比例。审,明悉。  ⑥分察——分,音 fèn(份),职分。察,明显。  ⑦燠——音 yù(郁),暖。观下文“日月余光之照”,当指太阳光线很弱的寒冷地区,故“燠”字恐有误,当为“寒”字之误。  ⑧藉——践踏。欺凌。  【译文】  最西方的南角有个国家,不知道与哪些国家接壤,名叫古莽之国。阴气和阳气不相交接,因而冬天与夏天没有分别;太阳与月亮的光芒照耀不到,因而白天与黑夜没有分别。那里的百姓不吃饭、不穿衣,睡眠很多。五十天一醒,以梦中的所作所 93 为为真实,以醒时的所见所闻力虚妄。四海的中央叫中国,横跨大河南北,超越岱岳东西,有一万余里见方。这里的阴阳二气的比例分明,因而一个时期寒冷,一个时期炎热;昏暗与明亮的职分明确,因而一段时间是白天,一段时间是黑夜。这里的百姓有的聪明,有的愚昧。万物滋养繁殖,才艺多种多样。有君主与臣民的互相抉助,用礼仪与法律来共同维持,他们的言论与作为不可以数字统计。一段时间醒着,一段时间睡着,认为醒时的所作所为为真实,以梦中的所见所闻为虚妄。最东方的北角有个国家叫阜落之国。那里的土地之气非常寒冷,只能照到一点太阳与月亮的余光。那里的土地不长庄稼,老百姓只能吃草根与树木的果实,并且不知道用火烧了以后再吃,性情刚强凶悍,强大的欺凌弱小的,崇尚胜利而不崇尚礼仪,跑步与走路的时间多,休息的时间少,经常醒着而不睡眠。  【原文】  周之尹氏大治产,其下趣役者侵晨昏而弗息①。有老役夫筋力竭矣,而使之弥勤,昼则呻呼而即事,夜则昏惫而熟寐。精神荒散,昔昔梦为国君②,居人民之上,总一国之事,游燕宫观③,恣意所欲,其乐无比。觉则复役。人有慰喻其勤者,役夫曰:“人生百年,昼夜各分④。吾昼为仆虏,苦则苦矣,夜为人君,其乐无比。何所怨哉?”尹氏心营世事,虑钟家业⑤,心形俱疲,夜亦昏惫而寐,昔昔梦为人仆,趋走作役,无不为也,数骂杖挞,无不至也。眠中啽呓呻呼⑥,彻旦息焉。尹氏病之,以访其友。友曰:“昔位足荣身,资财有余,胜人远矣。夜梦 94 为仆,苦逸之复,数之常也。若欲觉梦兼之,岂可得邪?”尹氏闻其友言,宽其役夫之程,减己思虑之事,疾并少间⑦。  【注释】  ①趣——行动。趣役,服役。  ②昔昔——昔,通“夕”。昔昔,夜夜。  ③燕——通“宴”,宴饮。  ④分——张湛注:“分,半也。”  ⑤钟——专注。  ⑥啽呓——音 ány,说梦话。  ì  ⑦少间——《释文》:“少间,病差也。”  【译文】  周朝有个姓尹的人大力添置家产,在他手下服役的人从清晨到黄昏都不得休息。有个老役夫的筋力已经消耗干净了,仍然不停地被使唤,白天呻吟呼喊着干活,黑夜昏沉疲惫地熟睡。由于精神恍惚散漫,每天夜里都梦见自己当了国君,地位在百姓之上,总揽一国大事,在宫殿花园中游玩饮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快乐无比。醒来后继续服役。有人安慰他过于勤苦,老役夫说:“人一生活一百年,白天与黑夜各有一半。我白天做奴仆,苦是苦了,但黑夜做国君,则快乐无比。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姓尹的一心经营世间俗事,思虑集中在家业上,心灵与形体都很疲劳,黑夜也昏沉疲惫而睡,每天夜里梦见自己当了奴仆,奔走服役,什么活都干,挨骂挨打,什么罪都受。睡眠中呻吟呼喊,一直到天亮才停止。姓尹的以此为苦,便去询问他的朋友。朋友说:“你的地位足以使你荣耀,你的财产用也用不完,超过别人很多很多了。黑夜梦见做了奴仆,这一苦一乐的循环往复,是一般的自然规律。你想在醒时与梦中都很快乐,怎么能得到呢?”姓尹的听了他朋友的话,便放宽了役夫所做的工程的期限,减少了自己苦心思虑的事情,他和役夫的苦也就都减轻了。  【原文】  郑人有薪于野者①,遇骇鹿,御而击之②,斃之。恐人见之也,遽而藏诸隍中③,覆之以蕉④,不胜其喜。俄而遗其所藏之处,遂以为梦焉,顺涂而詠其事。傍人有闻者,用其言而取之。既归,告其室人曰:“向薪者梦得鹿而不知其处,吾今得之,彼直真梦矣。”室人曰:“若将是梦见薪者之得鹿邪?讵有薪者邪⑤?今真得鹿,是若之梦真邪?”夫曰:“吾据得鹿,何用知彼梦我梦邪?”薪者之归,不厌失鹿⑥。其夜真梦藏之之处,又梦得之  之主。爽旦⑦,案所梦而寻得之。遂讼而争之,归之士师⑧。士师曰:“若初真得鹿,妄谓之梦;真梦得鹿,妄谓之实。彼真取若鹿,而若与争鹿⑨。室人又谓梦仞人鹿⑩,无人得鹿。今据有此鹿,请二分之。”以闻郑君。郑君曰:“嘻!士师将复梦分人鹿乎?”访之国相。国相曰:“梦与不梦,臣所不能辨也。欲辨觉梦,唯黄帝、孔丘(11)。今亡黄帝、孔丘,孰辨之哉?且恂士师之言可也(12)。”  【注释】  ①薪——砍柴。  ②御——张湛注:“御,迎。”  ③遽——急促。隍——《释文》:“隍音黄,无水池也。”  ④蕉——《集释》引黄生:“蕉、樵,古字通用。取薪曰樵,谓覆之以薪也。《庄子·人世间》‘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字与此同,谓死人骨如积薪也。”  ⑤讵——音 jù(巨),岂,难道。  ⑥厌——音 yan(烟),通 ,安貌。  ⑦爽旦——爽,明。爽旦,天亮。  ⑧士师——官名,掌管禁令、狱讼、刑罚。古代为法官之通称。  ⑨而与若争鹿——陶鸿庆:“‘而与若争鹿’,当作‘而若与争鹿’。此云争鹿,指失鹿者言;下云今据有此鹿,指取鹿者言,故请二分之也。”此说可供参考。  ⑩仞——通“认”。  (11)欲辨觉梦,唯黄帝孔丘——俞正燮:“《史记正义》引《帝王世纪》云:‘黄帝梦大风吹天下尘垢皆去,又梦人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帝寐而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土,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者后哉?夫千钧之弩,异力者也;驱羊万群,能牧民为善者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者哉?于是依二占而求之,得风后于海隅,登以为相;得力牧于大泽,进以为将。黄帝因著《占梦经》十一卷。’其圆梦之法径情直遂而竟得之,可谓象罔得珠矣。《灵枢》有《淫邪发梦篇》。《占梦经》,《艺文志》有之,曰:《黄帝长柳占梦》。孔子两楹之梦见《檀弓》。辨梦言黄帝、孔丘,此其义也。”  (12)恂——相信。《释文》:“恂音荀,信也。”  【译文】  郑国有个人在野外砍柴,碰到一只受了惊的鹿,便迎上去把它打死了。他怕别人看见,便急急忙忙把鹿藏在没有水的池塘里,并用砍下的柴覆盖好,高兴得不得了。过了一会儿,他忘了藏鹿的地方,便以为刚才是做了个梦,一路上念叨这件事。路旁有个人听说此事,便按照他的话把鹿取走了。回去以后,告诉妻子说:“刚才有个砍柴人梦见得到了鹿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得到了,他做的梦简直和真的一样。”妻子说:“是 97 不是你梦见砍柴人得到了鹿呢?难道真有那个砍柴人吗?现在你真的得到了鹿,是你的梦成了真吗?”丈夫说:“我真的得到了鹿,哪里用得着搞清楚是他做梦还是我做梦呢?”砍柴人回去后,不甘心丢失了鹿。夜里真的梦到了藏鹿的地方,并且梦见了得到鹿的人。天一亮,他就按照梦中的线索找到了取鹿的人的家里。于是两人为争这只鹿而吵起来,告到了法官那里。法官说:“你最初真的得到了鹿,却胡说是梦;明明是在梦中得到了鹿,又胡说是真实的。他是真的取走了你的鹿,你要和他争这只鹿。他妻子又说他是在梦中认为鹿是别  人的,并没有什么人得到过这只鹿。现在只有这只鹿,请你们平分了吧!”这事被郑国的国君知道了。国君说:“唉!这法官也是在梦中让他们分鹿的吧?”为此他询问宰相。宰相说:“是梦不是梦,这是我无法分辨的事情。如果要分辨是醒还是梦,只有黄帝和孔丘才行。现在没有黄帝与孔丘,谁还能分辨呢?姑且听信法官的裁决算了。”  【原文】  宋阳里华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与而朝忘;在涂则忘行,在室则忘坐;今不识先,后不识今①。阖室毒之②。谒史而卜之,弗占③;谒巫而祷之,弗禁;谒医而攻之,弗已。鲁有儒生自媒能治之,华子之妻子以后产之半请其方④。儒生曰:“此固非卦兆之所占,非祈请之所祷,非药石之所攻。吾试化其心,变其虑,庶几其廖乎!”于是试露之,而求衣;饥之,而求食;幽之,而求明。儒生欣然告其子曰:“疾可已也。然吾之方密,传世98 不以告人。试屏左右⑤,独与居室七日。”从之。莫知其所施为也,而积年之疾一朝都除。华子既悟,乃大怒,黜妻罚子,操戈逐儒生⑥。宋人执而问其以。华子曰:“曩吾忘也,荡荡然不觉天地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来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吾恐将来之存忘、得夫、哀乐、好恶之乱吾心如此也,须臾之忘,可复得乎?”子贡闻而怪之,以告孔子。孔子曰:“此非汝所及乎!”顾谓颜回纪⑦之。  【注释】  ①今不识先,后不识今——王重民:“‘今不识先,后不识今’二句有误。《御览》七三八引作‘不识先后,不识今古’,近是。”  ②阖室毒之——阖,全。毒,《释文》:“毒,苦也。”  ③占——验。杨伯峻:“《荀子·赋篇》‘请占以五泰’,杨倞注:‘占,验也。”  ④居——陶鸿庆:“居犹蓄也,谓其素所蓄积也。《天瑞篇》‘没其先居之财’,义与此同。”  ⑤屏——音 bng(饼),退避。  ì  ⑥戈——古代主要兵器。横刃,装有木 长柄。  ⑦纪——通“记”,记载。  【译文】  宋国阳里的华子中年时得了健忘症,早晨拿的东西到晚上就忘了,晚上放下的东西到早晨就忘了;在路上忘记走路,在家里忘记坐下;不知道先后,不知道今古。全家都为他苦恼。请史官来占卜,不能灵验;请巫师来祈祷,没有效果;请医生来诊治,也不见好转。鲁国有个儒生自我推荐说能治好他的病,华子的妻子和儿女以家产的一半作为报酬,请他开药方。儒生 99 说:“这种病本来就不是算卦龟卜所能占验,不是祈祷请求所能生效,不是药物针灸所能诊治的。我试试变化他的心灵,改换他的思虑,也许能够治好。”于是试着脱掉他的衣服,他便去寻找衣服;不给他吃饭,他便去寻找食物;把他关在黑暗处,他便去寻找光明。儒生高兴地告诉他的儿子说:“病可以治好了。但我的方法秘密,只传子孙不告诉旁人。请其他人回避一下,让我单独和他在室内待七天。”大家按他的要求办了。没有人知道儒生干了些什么,而华子多年积累起来的病突然全都除去了。华子清醒以后,便大发雷霆,废黜妻子,惩罚儿子,并拿起戈矛驱逐儒生。宋国人把他捉住并问他为什么  这样做。华子说:“过去我健忘,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道天地是有还是无。现在突然明白了过去的一切,数十年来的存亡、得失、哀乐、好恶,千头万绪纷纷扰扰全部出现了。我害怕将来的存亡、得失、哀乐、好恶还像这样扰乱我的心,再求片刻的淡忘,还能得到吗?”子贡听说后感到奇怪,把这事告诉了孔子。孔子说:“这不是你所能懂得的啊!”回头叫颜回把此事记录下来。  【原文】  秦人逢氏有子①,少而惠②,及壮而有迷罔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香以为朽③,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杨氏告其父曰:“鲁之君子多术艺,将能已乎!汝奚不访焉?”其父之鲁,过陈,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证④。老聃曰:“汝庸知汝子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觉者。且一身之 100 迷不足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倾一乡,一乡之迷不足倾一国,一国之迷不足倾天下。天下尽迷,孰倾之哉⑤?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子,汝则反迷矣,哀乐、声色、臭味⑥、是非,孰能正之?且吾之此言未必非迷,而况鲁之君子迷之邮者⑦,焉能解人之迷哉?荣汝之粮⑧,不若遄归也⑨。”  【注释】  ①逢——音 páng(旁),“逢”的本字,姓。  ②惠——通“慧”,聪明。  ③飨——食用。朽——犹臭。  ④证——通“症”,病。  ⑤倾——王重民:“‘倾’字与上文不相应,盖‘正’字之误。此老聃与逢氏之言,谓汝子迷罔之病非病也,今天下之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乃真病耳。特以同病者多,反觉不病。若天下尽如汝子之迷,尚孰求而正之哉?”“《御览》四百九十引正作‘正’,可证。”  ⑥臭味——臭,音 xiù(秀)。臭味,气味。  ⑦邮——通“尤”,最。  ⑧荣——通“赢”,负担。  ⑨遄——音 chuán(传),迅速。  【译文】  秦国的逢氏有个小孩,小时候很聪明,长大以后却得了迷糊的病症。听到唱歌以为是哭泣,看到白色以为是黑色,闻到香气以为是臭气,尝到甜昧以为是苦味,做错了事却以为是正确。意识所到的地方,无论是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没有不颠倒错乱的。一个姓杨的告诉这个孩子的父亲说:“鲁国的君子多才多艺,可能能治好吧!你为么不去拜访呢?”孩子的父亲去了鲁国,当路过陈国时,碰到了老聃,便告诉他儿子的病症。老聃说:“你的愚昧哪里能知道你儿子的迷糊?现在天下的人对什么为是、什么为非搞不清楚,对什么是利、什么是害糊里糊涂,害这种病的人很多,本来就没有清醒的人。而且一个人迷糊并不能使一家倾覆,一家人迷糊并不能使一乡倾覆,一乡人迷糊并不能使一国倾覆,一国人迷糊并不能使天下倾覆。天下人都迷糊,谁能纠正呢?如果使天下人的心都像你儿子的话,那么你就反而是迷糊的人了,那哀乐、声色、气味、是非,又有谁能纠正呢?我这些话未必不是  迷糊的表现,更何况鲁国的君子们都是迷糊得最厉害的人,又怎么能解开别人的迷糊呢?不如担着你的粮食,赶快回去吧!”  【原文】  燕人生于燕,长于楚,及老而还本国。过晋国,同行者诳之,指城曰:“此燕国之城。”其人愀然变容①。指社曰:“此若里之杜②。”乃喟然而叹。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庐。”乃涓然而泣③。指垅曰④:“此若先人之冢。”其人哭不良禁。同行者哑然大笑,曰:“予昔绐若⑤,此晋国耳。”其人大惭。及至燕,真见燕国之城杜,真见先人之庐冢,悲心更微。  【注释】  ①愀然——凄惨貌。  ②社——土地庙。  ③涓然——细水慢流貌。  ④垅——同“垄”,坟墓。  ⑤绐——音 dài(怠),欺骗。  【译文】  燕国有个人出生在燕国,生长在楚国,到老年才回本国去。路过晋国时,同行的人欺骗他,指着城墙说:“这是燕国的城墙。”那人凄怆地改变了面容。同行的人指着土地庙说:“这是你那个地方的土地庙。”那人长叹了一声。同行的人指着房屋说:“这是你的先人的房屋。”那人流着眼泪哭了起来。同行的人指着坟墓说:“这是你先人的墓地。”那人禁不住大哭起来。同行的人失声大笑说:“我刚才是在欺骗你,这是晋国啊!”那人大为惭愧。等到了燕国,真的见到了燕国的城墙和土地庙,真的见到先人的房屋和墓地时,悲伤的心情便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