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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乃一声山水绿

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为岩。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袁家渴记》:“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葳蕤,与时推移。其大都如此,余无以穷其状。”

    《石涧记》:“石渠之事既穷,上由桥西北下土山之阴,民又桥焉。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亘石为底,达于两涯。若床若堂,若陈席,若限阃奥。水平布其上,流若织文,响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扫陈叶,排腐木,可罗胡床十**居之。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水,龙鳞之石,均荫其上。”

    ……

    唯有听得见欸乃之声的锦肠方能为每一叶春草、每一颗石卵、每一朵花、每一滴水……生出这样的秀句。

    而“欸乃”一词,作为船夫划船的应答之声,自柳宗元《渔翁》始入诗。

    失意的柳宗元,在这细草浓蓝泼的彼岸,饮马伊水中,未曾因困境而裂帆截棹磨霜齿,而是以欸乃之声含一口红霞暗夜里嚼。

    而后,犹有向西无限地,别水骑马入红尘。

    只是,这永州之上的红尘已从马蹄人足翻起的滚滚闹市转为一人走马荒阶的远地,而那脚边腾起的每一朵微尘,如莲。

    永州的红尘因为这一声欸乃而为前路暗暝的柳宗元架起了一段浮桥路,走在桥上的他看世间长河滚滚来昆仑,而此心已在锦水头……

    有人根据这首诗就作了一首琴曲《欸乃》,也有人说是柳宗元作的。

    清音深幽,裁衣按曲,天时正好。

    一曲的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深深浅浅绿,明明亮亮红,然而,以古琴弹来的曲,有再多的颜色,也如锦衣夜行。

    而在琴音之上,望那水客夜骑红鲤鱼,罗袜微步,凌波生尘,云窗月槛里,一曲山明水秀。

    橹声欸乃,日日夜夜,山川流动,行来了柳宗元,行来了古曲《欸乃》,亦是行来了张岱的《夜航船》。张岱说他写此书的目的是“但勿使僧人伸脚则可矣”,因为昔日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来,且待小僧伸伸脚。”于是,张岱便编写了一本列述中国文化常识的书,取名《夜航船》。

    从天文到地理,从人事到典章,从三教九流到神仙鬼怪,凡是张岱碰到的,喜欢的,想要告诉给大家的,皆成文。

    他号称“天下学问,唯夜航船最难对付”。

    而我在《夜航船》里,看见:“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凡人,当惜分阴。”

    又见:“正月解冻水,二月白苹水,三月桃花水,四月瓜蔓水,五月麦黄水,六月山矾水,七月豆花水,八月荻苗水,九月霜降水,十月复槽水,十一月走凌水,十二月凌水。”

    ——我依然看见那声“欸乃”之下,山水绿开的情怀。

    为每一天路过的,为每一种遇见的,为每一分感受到的,都以欢喜的精神写下来,春风灞水上,饮马桃花时,这就是我们心灵诗意的居所。

    那乌镇枕河人家的茅盾,耳畔里听着这样的欸乃长大而写成《大地山河》:“午夜梦回,可以听得橹声欸乃,飘然而过。”

    天地悠悠,无语,唯有桨声欸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