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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闻欲死,汉月望还生(1)

22岁以前,我是长在南方土地上的芙蓉,因父之名,我动人的风光如“芙蓉初出水,桃李忽无言”。

    其实早从6岁开始,我的风光就已惊动了父亲。那时,父亲蔡邕偶然弹断了一根弦,我在隔壁听到,而喊是第3根弦,父亲一惊,又故意弄断另一根,我说:“是第4弦”,一段煮饭的柴禾的知音是农妇,而于琴,我是它的知音。

    那时的我,尚不知道,为了这一场与音乐的知音之交,我将在22岁的芳华之后,用半生流离来作一曲断肠,携手彼此,共同完成一次唯美的烟花绽。

    似乎,我这一路的辛苦,与生离,与死别,皆只是为了一曲而披荆斩棘。

    父亲,为了董卓横死街头,而轻轻的一声叹息,就葬送了性命。

    而后,天下大乱,匈奴乘机南下中原,战乱之中,我被匈奴掳去。

    那时,他们是多么得意:“纵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入朔漠,回路险且阻。”

    23岁的时候,我嫁与匈奴左贤王为妻,一起生活了12年,为他生下两个孩子。

    我芙蓉一朵,就这样被人采摘,涉水而去。

    我以为我会干枯,然而我在北方的大漠上变成了草。

    只是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然而,芙蓉有芙蓉开放的时光,草有草慢慢生长的生机,我终究变成普通的女子,过往的芳华与我无关。草青青,盖严霜,却正好可供鸟衔去筑窝巢,那时,我心思简单,简单到无情,无情而无诗。

    我就这样,以一个小女人的身份,过了12年。

    12年后,已经荡平北方群雄的曹操,得意之时,想起了他好友的女儿,尚远在他乡的我,肉酪浆地生活。

    于是派人携黄金千两,白璧一双,把我赎了回来。

    车轮辚辚载我南归,我不知我该是悲还是喜,对于过去,12年的生活,再大的风,吹落的草籽,也已在我心里扎出了根。对于未来,那南方的一切,我早已陌生,我只是为了被推为一个经典才有人想要让我回归。

    我其实并不想用痛苦作火柴点燃自己如烟花绽放,我只想在北方的土地上做一根草,年年风吹草又生,然而,我不能也无力选择做一株草的志向。

    于是,这一路,行来,我被痛苦点燃成烟花绽,我所有的怨怼只能化成一首《胡笳十八拍》,燃成我人生最美的一次爆炸。

    一旦踏上南归的乡途,我以为我早已埋葬的开花的才情,从干枯的草籽里迸裂而绽,芙蓉千朵,成长长的诗《胡笳十八拍》——

    就要离开12年相依的土地,我想起我22岁以前,乱世流离里,我无根的漂泊: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