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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邹枚路传第二十一

),要离燔妻子(11),岂足为大王道哉!  (1)商鞅:战国时卫人,入秦,协助秦孝公变法,使秦日益富强。孝公死后,商鞅被反对派迫害而受车裂之刑。(2)大夫种:即文种。春秋末年越国大夫。越被吴击败后,他向越王勾践献计,使越不亡,又协助勾践奋发图强而灭了吴国。后因勾践听信谗言,迫其自杀。(3)孙叔敖:春秋时楚人。氏,名敖,字叔孙。曾任楚令尹(相当于相)。《史记》云:孙叔敖相楚,“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4)於陵子仲:即陈仲子。战国时齐人,以兄为齐相食禄万锺为不义,适楚,居于於陵,号於陵仲子。楚王欲以为相,不就,偕妻逃走,为人灌国。(5)怀可报之意:谓君主当推诚隆意以待士,自为可报之地。(6)情素:本心,诚意。(7)堕:通“输”,谓由此达彼。(8)无爱于士:言举情索德厚尽达之于士,而无所爱惜。(9)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意谓待人以恩情,则可以为我所用。桀:夏桀。跖:盗跖。(10)荆轲沈七族:《论衡·语增篇》言及秦怨荆轲,并杀其九族。(11)要离:春秋时刺客。为吴王阖闾谋害在卫的公子庆忌。他请吴王断其右手,杀其妻子,诈称负罪出奔。至卫见庆忌,又假意为庆忌设谋返吴夺权。同舟渡江时,要离刺死庆忌,自己也伏剑自尽。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壁,以暗投入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者(1)。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2),轮囷离奇(3),而为万乘器者(4),以左右先为之容也(5)。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壁(6),祗怨结而不见德(7);有人先游(8),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9)。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赢,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10),怀龙逢、比干之意(11),而素无根抵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12),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1)眄(miàn,又音miǎn):斜着眼睛看。(2)蟠木:屈曲之木。(3)轮囷:屈曲貌。(4)万乘器:指帝王车舆之类。(5)容:谓雕刻修饰。(6)随珠:传说随侯见大蛇受了伤,疗而愈之,蛇衔明珠以报其德,故称随珠。和壁:即卞和所献之玉。(7)怨结:乃“结怨”之误倒。(8)游:谓游扬,宣扬。(9)树:立也。(10)伊、管:伊尹(商汤之臣)、管仲(齐桓公之相)。(11)龙逢(péng):即关龙逢。夏末人。夏桀暴虐,龙逢多次劝谏,被桀所害。(12)开:达也。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于陶钧之上(1),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2),以信荆轲,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3),载吕尚归(4),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5),周用乌集而王(6)。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7),驰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8)。  (1)陶钧:制陶器的转轮。比喻对事物的节制。(2)蒙嘉:秦始皇时为中庶子(太子的属官)。(3)泾、渭:泾水、渭水,在今陕西省。(4)吕尚:即姜太公。(5)左右:指赵高。(6)乌集:犹言乌合。指周武王大会诸侯于孟津。(7)挛(luán)拘:拘束之意。(8)昭:明也。旷:广也。  今人主沈谄谀之辞(1),牵帷墙之制(2),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槽)(3),此鲍焦所以愤于世也(4)。  (1)沈:溺也。(2)牵:拘也。帷墙:指左右便辟臣妾。(3)不羁:言才识高远不可羁系。皂:通“槽”,饲养牲畜的食器。有说是厩的别名。(4)鲍焦:周耿直之士。不愿为当局所用,甘心穷困而死。  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汗(污)义,底厉(砥砺)名号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1);邑号朝歌,墨子回车(2)。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于威重之权(3),胁于位势之贵(4),回面汗(污)行(5),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右,则士有伏死窟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  (1)曾子:即曾参,孔子弟子。以孝著称,以胜母里之名不顺,而不入。(2)墨子:即墨翟,墨家学派创始人。墨子主张“非乐”,故不往朝歌邑。(3)寥廓:远大之度。(4)胁:迫也。(5)回面:谓转易其向。污行:谓污秽其行。  书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为上客。  初,胜、诡欲使王求为汉嗣,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1),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2)。爱盎等皆建以为不可(3)。天子不许。梁王怒,令人刺杀盎。上疑梁杀之,使者冠盖相望责梁王。梁王始与胜、诡有谋,阳争(命)以为不可,故见谗。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4)。  (1)长乐宫:太后居住处。(2)甬道:自梁王邸至长乐宫的通道。(3)建:谓立议。(4)枚先生:枚乘。严夫子:严忌。  及梁事败,胜、诡死,孝王恐诛,乃思阳言,深辞谢之,赍以千金,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阳素知齐人工先生(1),年八十余,多奇计,即往见,语以其事。王先生曰:“难哉!人主有私怨深怒,欲施必行之诛,诚难解也。以太后之尊,骨肉之亲,犹不能止,况臣下乎?昔秦始皇有伏怒于太后,群臣谏而死者以十数。得茅焦为廓大义(2),始皇非能说(悦)其言也,乃自强从之耳。茅焦亦麾(仅)脱死如毛(毫)厘耳(3),故事所以难者也。今子欲安之乎(4)?”阳曰:“邹鲁守经学,齐楚多辩知,韩魏时有奇节,吾将历问之。”王先生曰:“子行矣。还,过我而西。”  (1)素知:素与相知。(2)茅焦:秦王政因嫪毐事件。而怨其母,欲迁之。茅焦规劝,以为迁母有不孝之名。秦王采纳,母子如初。(3)仅脱死如毫厘:言仅免于死,祗如毫厘之差。(4)欲安之:打算往哪里去。  邹阳行月余,莫能为谋,还过王先生,曰:“臣将西矣,为如何?”王先生曰:“吾先日欲献愚计,以为众不可盖(1),窃自薄陋不敢道也。若子行,必往见王长君(2),士无过此者矣。”邹阳发寤(悟)于心(3),曰:“敬诺。”辞去,不过梁,径至长安,因客见王长君。长君者,王美人兄也,后封为盖侯。邹阳留数日,乘间而请曰(4):“臣非为长君无使令于前(5),故来侍也;愚戆窃不自料(6),愿有谒也(7)。”长君跪曰:“幸甚。”阳曰:“窃闻长君弟得幸后宫(8),天下无有(9),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爱盎事即穷竟。梁王恐诛。如此,则太后怫郁泣血(10),无所发怒,切齿侧目于贵臣矣。臣恐长君危于累卵(11),窃为足下优之。”长君惧(瞿)然曰(12):“将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精为上言之(13),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德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14),金城之固也。又有存亡继绝之功,德布天下,名施无穷,愿长君深自计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子,封之于有卑(15)。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臧(藏)怒,无宿怨,厚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鲁公子庆父使仆人杀于般(16),狱有所归(17),季友不探其情而诛焉(18);庆父亲杀闵公(19),季子缓追免贼(20),《春秋》以为亲亲之道也(21),鲁哀姜薨于夷(22),孔子曰‘齐桓公法而不谲(23)’,以为过也。以是说天子,徼(侥)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而言之。及韩安国亦见长公主(24),事果得不治。  (1)众不可盖:言不可掩盖众人之长。(2)王长君:即王信,景帝王后之兄。(3)发悟于心:心里领会。(4)间:谓间隙之时。(5)使令:谓役使之人。(6)料:量也。(7)谒:告也。(8)长君弟:指王信之妹王氏。(9)无有:谓独一而无所比类。(10)怫郁:愤满,心情不舒畅。(11)累卵:言成堆的蛋易于破碎。比喻情况危急。(12)瞿然:无守之貌。(13)精:精细。(14)两宫:指太后与皇帝。(15)有卑:即有痹,地名。颜注“在零陵”。(16)庆父(fǔ):春秋时鲁庄公弟共仲。庄公死,子般立。庆父杀子般文闵公,后又杀闵公而奔莒。后鲁釐公贿赂莒国送还庆父。庆父自杀。仆人:即邓扈乐。子般:庄公太子。(17)狱有所归:归罪于邓扈乐。(18)季友:庆父之弟。他不了解庆父本情而诛邓扈乐。(19)闵公:鲁闵公,春秋时鲁国君,被庆父所杀。(20)季子:即季友。免:乃“逸”之误。逸贼:指庆父。(21)《春秋》:这里指《春秋公羊传》。《公羊传》闵公二年,以为季友缓追庆父,是“亲亲之道”。(22)哀姜:鲁庄公夫人,齐桓公之女。私通庆父,合谋杀子般与闵公。齐桓公召哀姜鸩杀之。夷:齐地。(23)法:正也。不谲(jué):言不以权术以免其亲。(24)长公主:长公主嫖,景帝与窦太后之女。  初,吴王濞与七国谋反,及发,齐、济北两国城守不行(1)。汉既破吴,齐王自杀,不得立嗣。济北王亦欲自杀,幸全其妻子。齐人公孙谓济北王曰:“臣请试为大王明说梁王,通意天子,说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孙遂见梁王,曰:“夫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此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捍)寇(2),又非有奇怪云以待难也(3),虽坠言于吴(4),非其正计也。昔者郑祭仲许宋人立公子突以活其君(5),非义也,《春秋》记之,为其以生易死,以存易亡也。乡(向)使济北见(现)情实,示不从之端,则吴必先历齐比济北(6),招燕、赵而总之。如此,则山东之从(纵)结而无隙矣。今吴楚之王练诸侯之兵(7),驱白徒之众(8),西与天子争衡,济北独底(砥)节坚守不下。使吴失与而无助,跬步独进(9),瓦解土崩,破败而不救者,未必非济北之力也。夫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10),是以羔犊之弱而捍虎狼之敌也。守职不挠,可谓诚壹矣。功义如此,尚见疑于上,胁肩低首(11),累足抚衿(12),使有自悔不前之心(13),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职者疑之。臣窃料之,能历西山(14),径长乐,抵未央(15),攘袂而正议者(16),独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德沦于骨髓(17),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惟之(18)。”孝王大说(悦),使人驰以闻。济北王得不坐,徙封于淄川(19)。  (1)齐、济北两国:两王国皆在七国谋反之列。(2)劲:强也。(3)奇怪:谓奇怪神灵。待难:御难之意。(4)坠言:失言之意。(5)祭仲:春秋时郑国大夫祭足,事郑庄公,立庄公与邓曼所生子为昭公。宋国因其大夫雍氏以女妻庄么而生突(公子突),欲立之,乃诱执祭仲,曰:“不立突,将死。”祭仲与宋人盟,以突为厉公。昭公奔卫,免得一死。(6)历:过也。毕济北:谓尽收济北国之地。(7)练:选也。(8)白徒:言素非军旅之人,犹言白丁。(9)跬(kuǐ):半步。 (10)区区:小貌。(11)胁肩低头:缩敛肩膀,低着脑袋。低三下四貌。(12)累足扶衿:小步行走,模着衣带。形容恐惧。(13)自悔不前:自悔不与吴西进。(14)西山:这里指崤山及华山。(15)抵;至也。(16)攘袂:捋起衣袖,奋起之状。 (17)沦:浸入。(18)惟:思也。 (19)淄川:淄川王国,都剧县(在今山东昌乐县西北)。  枚乘字叔,淮阴人也(1),为吴王濞郎中(2)。吴王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曰(3):  (1)淮阴:县名。在今江苏淮阴市西南。(2)郎中:侍从之官。(3)乘奏书谏:即枚乘《谏吴王书》。  臣闻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1),以王诸侯。汤、武之土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2),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愿披腹心而效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恻但之心于臣乘言。  (1)聚:聚邑。(2)三光:指日、月、星辰。  夫以一缕之任系干钧之重,上县(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1),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不可复结,队(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2)。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3),必若所欲为,危于累卵,难于上天;变所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寿,敝无穷之乐(4),究万乘之势(5),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以为大王惑也。  (1)骇鼓:言为鼓声所惊。(2)间不容发:谓成败利钝间不容一发。比喻形势极为危急。(3)脱:谓免于祸。(4)敝:尽也。(5)究:竟也。  人性有畏其景(影)而恶其迹者,却背而走,迹愈多,景(影)愈疾,不知就阴而止,景(影)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1),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于彼,而救之于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2),楚之善射者也,去杨叶百步(3),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射矣。然其所止,乃百步之内耳,比于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4)。  (1)(chuàng):冷也。(2)养由基:春秋时楚人,以善射著称。(3)杨叶之大:言其至小。(4)枚乘言养由基之射,比之自己之智,可谓不晓射。  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1),绝其胎,祸何自来?泰山之霤穿石(2),单(瘅)极之(绠)断干(3)。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摩)使之然也。夫铣铢而称之,至石必差(4);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5)。夫十围之木,始生如蘖(6),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砻底厉(砥砺),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大王孰(熟)计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1)纳:犹受。(2)霤(liù):屋檐滴下的水,引申为自上而下的山水。(3)单极之断干:言常用之瓮索,能锲断井架。单:“瘅”之省,劳也。极:甚也。:同“绠”,瓮索。干:井上汲水用的架子。(4)石: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5)径:直也。(7)蘖(niè):树木的嫩芽。  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从孝王游。  景帝即位,御史大夫晁错为汉定制度,损削诸侯,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向),以诛错为名。汉闻之,斩错以谢诸侯。枚乘复说吴王曰(1):  (1)复说吴王:《复谏吴王书》。  昔者,秦西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1),南距(拒)羌筰之塞(2),东当六国之从(纵)。六国乘信陵之籍(藉)(4),明苏秦之约(5),厉荆轲之威,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擒)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是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5),而南朝羌筰,此其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6),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  (1)榆中:地名。在河套地区东北部。(2)羌、筰:指秦汉时西南夷,在今四川、云南等地。(3)信陵:信陵君魏无忌。(4)苏秦:战国时推行合纵路线者。(5)修戎狄之义:谓修恩以抚戎狄。(6)地相什:言汉之地十倍于秦。民相百:言汉之民百倍于秦。  夫举吴兵以訾(赀)于汉(1),譬犹蝇蚋之附群牛(2),腐肉之齿利剑(3),锋接必无事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4),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实富于天子;有隐匿(慝)之名(5),而居过于中国(6)。夫汉并二十四郡(7),十七诸侯,方输错出(8),运行数千里不绝于道,其珍怪不如东山之府(9)。转粟西乡(向),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10)。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11)。游曲台(12),临上路(13),不如朝夕(潮汐)之池(14)。深壁高垒,副以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为大王乐也。  (1)赀:估量。(2)蚋(yuì):形体似绳的褐黑色小昆虫,吸动物血。(3)齿:谓当之。(4)失职:谓被削黜而失常分。(5)隐慝:谓隐有叛逆之心。(6)中国:指汉朝。(7)并:共有之意。(8)方输错出:言郡国之贡献并输杂出。(9)东山:指章山。《地理志》云:吴东有海盐章山之铜。(10)海陵仓:吴王国之大仓,在今江苏泰州市。(11)长洲苑:吴王国之苑囿,在今江苏吴县西南。(12)曲台:秦之名宫。(13)上路:上林苑之路。(15)潮汐之池:指大海。  今大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1)。不然汉知吴之有吞天下之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2),袭大王之都;鲁东海绝吴之饷道(3);梁王饬车骑(4),习战射,积粟固守,以备荥阳(5),待吴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地之计不负其约(6),齐王杀身以灭其迹(7),四国不得出兵其郡(8),赵囚邯郸(9),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千里之国,而制于十里之内矣(10)。张、韩将北地(11),弓高宿左右(12),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大息,臣窃哀之。愿大王孰(熟)察焉。  (1)十半:十分之五。(2)黄头:似为军种之铝。陈直云:“似属于羽林军。”(3)鲁:鲁王国。都于鲁县(今山东曲早市)。东海:郡名。治郯县(在今山东郯城西北)。(4)饬:整也。(5)荥阳:县名。在今河南荥阳东北。(6)三淮南:指淮南厉王刘长之三子(时已封王)。不负其约:谓守约不从吴楚。(7)齐王杀身以灭其迹:言齐孝王将闾因初与谋反,惧诛而自杀。(8)四国:指胶东、胶西、济南、淄川四个王国。(9)赵囚邯郸:赵王**队被汉将郦寄围困于邯郸。(10)十里之内:指当时吴军驻营之地。(11)张、韩:指张羽、韩安国,当时都仕于梁王国。将北地:言将兵处于吴军之北以拒吴。(12)弓高:弓高侯韩颓当。宿左右:言将兵屯止于吴军左右。  吴王不用乘策,卒见禽(擒)灭。  汉既平七国,乘由是知名。景帝召拜乘为弘农都尉(1)。乘久为大国上宾,与英俊并游,得其所好,不乐郡吏,以病去官。  (1)弘农都尉:函谷关之关都尉。当时函谷关在弘农(今河南灵宝县东北)。  复游梁,梁客皆善属辞赋,乘尤高(1)。孝玉薨,乘归淮阴。  (1)乘尤高:枚乘辞赋水平尤高。《西京杂记》记载,枚乘因作《柳赋》受梁孝王赐绢。《艺文志》赋家有枚乘赋九篇。  武帝自为太子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乃以安车蒲轮征乘(1),道死(2)。诏问乘子,无能为文者,后乃得其孽子皋(3)。  (1)蒲轮:以蒲裹轮,以减弱震动。(2)道死:在道上去世。(2)孽子:庶子。  皋字少儒。乘在梁时,取皋母为小妻。乘之东归也,皋母不肯随乘,乘怒,分皋数千钱,留与母居。年十七,上书梁共王(1),得召为郎。三年,为王使,与冗从争(2),见谗恶遇罪(3),家室没入。皋亡至长安。会赦,上书北阙,自陈枚乘之子。上得之大喜,召入见待诏,皋因赋殿中。诏使赋乎乐馆,善之。拜为郎,使匈奴。皋不通经术,诙笑类俳倡(4),为赋颂,好嫚戏(5),以故得媟黩贵幸(6),比东方朔、郭舍人等(7),而不得比严助等得尊官(8)。  (1)梁共王:刘买,梁孝王之子。(2)冗从:散职,侍从。(3)恶:相毁。(4)诙:嘲也。俳(pái):杂戏,滑稽戏。倡:歌舞艺人。(5)嫚戏:亵猥戏谚。(6)媟黩:轻慢、亵猥。(7)东方朔:以滑稽著称。本书有其传。(8)严助:本书有其传。尊官:高官。  武帝春秋二十九乃得皇子(1),群臣喜,故皋与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2),受诏所为,皆不从故事,重皇子也。  (1)春秋:谓年龄。皇子:指皇太子刘据。(2)《立皇太子禖祝》:汉武帝晚得太子,喜而立求子之神“禖”,而令枚皋作祭祀之文。  初,卫皇后立(1),皋奏赋以戒终(2)。皋为赋善于朔也。  (1)卫皇后:卫子夫。(2)戒终:告戒慎终为始。  从行至甘泉、雍、河东(1),东巡狩,封泰山,塞决河宣房(2),游观三辅离宫馆(3),临山泽,犬猎射驭狗马蹴鞠刻镂(4),上有所感,辄使赋之。为文疾,受诏辄成,故所赋者多。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善于皋。皋赋辞中自言为赋不如相如,又言为赋乃徘,见视如倡,自悔类倡也。故其赋有诋娸东方朔(5),又自诋娸。其文骫骨皮(6),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7)。凡可读者百二十篇,其尤嫚戏不可读者尚数十篇。  (1)甘泉:甘泉宫。在今陕西淳化县西北。雍:县名。在今陕西凤翔县南。河东:郡名。治安邑(在今山西夏县西北)。(2)河:黄河。宣房:地名。在今河南濮阳县。(3)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4)蹴鞠:中国古代的一种足球运动。(5)诋:毁也。娸:丑也。(6)骫骳(wěibèi):屈曲;纡曲。(7)闲靡:闲婉而柔靡。  路渴舒字长君,巨鹿东里人也(1)。父为里监门。使温舒牧羊,温舒取泽中蒲,截以为牒(2),编用写书。稍习善,求为狱小吏,因学律令,转为狱史,县中疑事皆问焉。太守行县,见而异之,署决曹史。又受《春秋》,通大义。举孝廉,为山邑丞(3),坐法免,复为郡吏。  (1)巨鹿:县名。在今河北巨鹿县西南。东里:巨鹿县的里名。(2)牒:小简。(3)山邑:疑为“石邑”之误。石邑:县名。在今河北石家庄市西南。丞:县丞。  元凤中(1),廷尉光以治诏狱(2),请温舒署奏曹椽,守廷尉史。会昭帝崩,昌邑王贺废,宣帝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其辞曰(3):  (1)元凤:汉昭帝年号(前80—前75)。(2)光:李光。(3)其辞:《言宜尚德缓刑书》。  臣闻齐有无知之祸(1),而桓公以兴(2);晋有骊姬之难(3),而文公用伯(霸)(4)。近世赵王不终(5),诸吕作乱(6),而孝文为大宗。繇(由)是观之,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故桓文扶微兴坏(7),尊文武之业(8),泽加百姓,功润诸侯,虽不及三王,天下归仁焉。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9),敬贤如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继变化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贤圣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无嗣,大臣忧戚,焦心合谋,皆以昌邑尊亲(10),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yín乱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祸变之故,乃皇天之所以开至圣也。故大将军受命武帝(11),股肱汉国,披肝胆,决大计,黜亡(无)义,立有德,辅天而行,然后宗庙以安,天下咸宁。  (1)无知:即公孙无忌。春秋时齐臣,杀其君齐襄公而自立(前686),次年被杀,公子小白自莒入齐即位,是为桓公。(2)桓公:齐桓公。春秋五霸之一。(3)骊姬:春秋时骊戎国君之女被晋献公纳为夫人,受宠,生奚齐。谮杀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夷吾等皆出奔。献公死,奚齐立,为晋大夫里克等所杀。重耳返国,立为君,是为文公,称霸于世。(4)文公:晋文公。(5)赵王:赵王刘如意。不终;谓不得其死。(6)诸吕:指吕产、吕禄等。(7)桓文:齐桓公、晋文公。(8)文武:周文王、周武王。(9)一远近:言遐迩一体。(10)昌邑:昌邑王刘贺。(11)大将军:指霍光。  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1)。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之统,涤烦文,除民疾,存亡继绝,以应无意。  (1)《春秋》大一统:见《公羊传》隐公元年。  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1)。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2)。放盛服先生不用于世(3),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无)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4)。《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5)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此仁圣之所以伤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炼)而周内(纳)之(6)。盖奏当之成(7),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8)。何则?成练(炼)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狱吏专为深刻,残贼而亡(无)极,偷为一切(9),不顾国患,此世之大贼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10);刻木为吏,期不对(11)。”此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政),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  (1)秦有十失等句:讥当时峻刑。(2)遏:颜注:“遏,止也。”杨树达云:“‘遏’疑当读谒。谒,白也。(3)盛服先生:指尽忠于国事之人。王先谦曰:“先生,谓儒生也。儒者褒衣大冠,故曰盛服先生。”吴恂曰:“愚疑‘生’或王字之误,盖盛服先王,犹后书《孔僖传》之‘师则先王’。……盛服者,深服之义耳。”两说似乎牵强。(4)属:连也。(5)《书》曰云云:引文见《尚书·虞书·大禹谟》所载繇爵之言。此意谓宁可有不常之过,不滥杀无罪之人。不辜:无罪之人。(6)锻炼:譬如工匠锤炼以成器形。周纳:言如样匠削枘就凿,以期吻合。此谓狱吏舞文弄法,析律比附,以铸成人罪。(7)当:谓判罪。(8)虽咎繇听之二句:相传咎繇(即皋陶)善听狱讼,故引以为喻。(9)偷:苟且。一切:谓权宜。 (10)议:商议。或是“义”之误。(11)期:犹必。  臣闻乌鸢之卵不毁(1),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汗(污),瑾瑜匿恶,国君含垢。”(2)唯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3),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无)极,天下幸甚。  (1)鸢:老鹰。(2)古人有言云云:引文见《左传》宣公十五年晋大夫伯宗之辞。山薮藏疾:言山林中有毒气猛兽。川泽纳污:言河沟里有污泥浊水。瑾瑜匿恶:言美玉带着疵点。含垢:言忍耻。(3)废治狱:《说苑》作“废烦狱”,较妥。  上善其言,迁广阳私府长(1)。  (1)广阳:广阳王国。都蓟县(在今北京市西南)。私府长:诸侯王藏钱之府的长官。  内史举温舒文学高第(1),迁右扶风丞(2)。时,诏书令公卿选可使匈奴者,温舒上书,愿给厮养(3),暴骨方外(4),以尽臣节。事下度辽将军范明友、太仆杜延年问状(5),罢归故宫(6)。久之,迁临淮太守(7),治有异迹,卒于官。  (1)内史:官名。在诸侯王国中掌治国民。(2)右扶风:官名。辖区在长安以西,职掌相当于郡太守。治所在渭城(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3)给厮养:犹言郊犬马,臣对君之谦辞。厮养:旧日对从事饲养、炊事工作的劳动者之称。(4)方外:指边远地区。(5)杜延年:本书有其传。(6)罢归故宫:以其言无可取,故罢而遣返故宫。(7)临淮:郡名。治徐县(在今江苏泗洪县南)。  温舒从祖父受历数天文,以为汉厄三七之间(1),上封事以豫戒。成帝时,谷永亦言如此(2)。及王莽篡位,欲章代汉之符,著其语焉。温舒子及孙皆至牧守大官。  (1)汉厄三七之间:言汉朝命运以三七计,为二百一十年。(2)谷永:本书有其传。谷永上书有“涉三七之节绝”说。  赞曰:春秋鲁臧孙达以礼谏君(1),君子以为有后(2)。贾山自下劘上(3),邹阳、枚乘游于危国,然卒免刑戮者,以其言正也。路温舒辞顺而意笃,遂为世家(4),宜哉!  (1)臧孙达:即藏哀伯,春秋时鲁国大夫。(2)君子以为有后:《左传》宣公二年载臧哀伯规谏鲁桓公,“周内史闻之,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君子:指周内史。(3)劘(mó):犹拂逆。比喻直谏。(4)世家:旧时泛称门第高、世代为官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