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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春归

 撕心裂肺的痛,却无法叫喊;物是人非的变化,却不能恸哭。一个隐忍的男人只能在抬头看着柳梢遮掩下渺远的月亮,让袖子吮吸着泪水。黄昏和夜晚,花市和月亮,让我联想到顾城的诗歌。他也写过黄昏,写过一段幻想中饮泣的爱情:

    这是启明星的目光

    绕住手臂,像精细的银镯

    我沉重的眼帘终于升起

    她却垂下了淡色的眼睫

    我是黄昏的儿子

    爱上了东方黎明的女儿

    但只有凝望,不能倾诉

    中间是黑夜巨大的尸床

    读这首诗,总能看到两个可爱的人影,想起年少时青涩的时光。那时,光阴流动得很慢很温暖,我们就如同乘坐着一艘故旧而永恒的木船,悸动的浪花击打着懵懂爱情的美丽和哀愁。他,是黄昏的孩子,少年老成,能把所有的悲苦和坎坷看得云淡风轻。她,是东方黎明的女儿,穿着素淡柔顺星光般的裙子,画着淡淡的眉毛,闭上眼就如同消失了一个世界。

    可是青涩的爱恋总如同一颗未熟的果子,每一次分裂都充满了单纯的疼痛。男孩搬家了,转学了,抑或同女孩选择了背道而驰的人生路途。当几年后在街头重逢,黄昏夕阳,相对默然。男孩会不会仍旧无法忘怀那刀片划过的哀伤,掩饰着自己哀伤的凝望,哽咽的倾诉?

    黄昏下,当两人各自转身离开,两道背影是否还会有交汇?瞬间相遇时的美好,总会以遗憾哀愁的破裂告终。青春,总会留下一阵阵尖锐的疼痛。欧阳修和顾城,他们的诗歌跨越时代,有了一个交汇。我想这个交汇的时间,就在黄昏。

    李清照作《临江仙》,她在小序中说是因为读了欧阳修《蝶恋花》,其中“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让清照喜爱之极。其实,早些年的时候她曾在《词论》里对欧阳修的词表示过不满,认为欧阳修文如海涛,却过于热衷于小歌词的写作,而且往往用语言艳丽鄙亵,有失大家应该有的气度。如今再读,“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一句,感慨万千。

    四十多年过来了,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幼年时的自己会因为花朵凋谢而惋惜,如今看来其实花朵每年都会开,而自己的青春却早已在某个早晨悄悄溜走了。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昨日就如同一个花丛中捉迷藏的小女孩,等她穿越层层的花丛,身心被花刺划出道道岁月的吻痕,蓦然抬头,却发现亲人早已远去,躲在远处的皱纹开始悄悄地爬上了脸。

    就在这个春回大地的元宵,她又一次回头,但故乡已经抛弃了她;她转头向前看,迷蒙的烟火已经遮蔽了来时的路。一大片一大片的云雾如同硕大的花朵,连同她内心的美丽与哀愁静静沉浮在空气的尘土中,旋绕在通向未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