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度小说 > 婚姻恋爱 > 不要脸要趁早 > 冬祭
他的国,但总有一天我会去的。我还记得,我在梦里明亮几乎喜悦的心情。

    然而这一次我梦到他,在血与火、恐怖与激烈之间,他的脸,墓碑一样苍灰。他的墓志铭,是我拟的——如果早知道我的笔会来写父亲的盖棺论定,我但愿文盲终老。

    咽不成声,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却只说这冬天的严寒,说那个世界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也需要一件厚实长大的羽绒服。问我:你会烧纸吗?

    他教我找一个没人的角度,烧之间先画一个圈,表示这是私人的产业,防止野鬼来争夺。我一边抽泣一边怯怯地问:给人家一点也可以吧?我想其他的鬼也冷。——我的慈悲或者乡愚,但父亲一生都是这样的人。

    岁末大寒,北京始终是一座我陌生的城,秋天我和母亲一起去买过菜的露天市场已经关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买纸。凌晨三点,我从阳台上把新出的散文集拿进屋。两年来就出了这一本书,从一年五本书到两年一本书,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在厨房烧,因为我怕火,厨房是离水最近的地方。如果不合程式,我父亲会体恤我的心,原谅我的笨拙。我甚至可以娇纵地说一句:还不是你惯肆的。

    书原来这么难烧透,封面封底都有胶,遇热就奇怪地皱缩起来。我折腾好久才想通应该撕成一页一页地烧。我的确是老幺,笨手笨脚了这么多年。火终于燃着了,小小的噼啪声,小火苗鼓动着像旗帜遇风的声音。

    这是我能给父亲的惟一礼物了。我的眼泪,呛咳着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