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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易夫

    阔易夫

    关于“贵易交,富易妻”,实在是一种使人泪流满面的悲剧,古典小说上常有的“花园赠金,高中状元,奉旨完婚”的夫妇,我总担心他们婚后的生活如何。做丈夫的一旦抖了起来,当日视为天仙的小姐不过是一个土豹子,再在官场中一混,眼界大开,势将春色四溢。男人对发妻的负义,几乎属于天赋异禀,越是大家伙越是喜欢干些对不起贫苦老伴的勾当。连司马相如先生跟卓文君女士之恋,都跳不出这个窠臼。卓女士为了司马相如先生,可以说受尽委屈,司马先生穷得连送到绞架上都绞不出一滴油水,逼得卓女士不得不去当女招待。我想如果把他们花前月下,牛衣对泣时的海誓山盟录音下来,仅录音带恐怕都能装一卡车,其中一定有许多:“我永远爱你!”“我不但爱你,还感激你!”“你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恩人!”“海枯石烂,爱你的心不变,我愿为你死。”卓文君女士听了后如醉如痴,才欣欣然为他团团转。如果不相信他那一套,她能为他抛头露面,又能跟他过穷日子哉?然而,司马相如先生一旦有了官兼有了钱,照样冒出臭男人的老毛病,虽没有恶劣到把她推出门外,却硬是想讨一个更美更娇的小老婆,卓文君女士乃写了一篇《白头吟》,以诗代泪,你说惨不惨也。史书上说司马相如先生看了那首诗后,良心发现,不再胡思乱想;柏杨先生却觉得恐怕还是问题重重,盖臭男人一旦动了歪念,简直是连城墙都挡不住。

    女孩子嫁人,好像瞎子下山,天老爷都难预卜下一步如何。依老头们之意,嫁给一个已经有相当成就的男人,乃上上之策。如果不肯服气,捡一个穷小子,助他名成利就,大主意既然自己拿,谁都无话可说,但危险就实在是太大啦,必须有高度的智慧才可出此。如果那穷小子只一味拼命地骂柏杨先生混蛋,以证明他不同凡品,当初庄周先生的老婆骂的也是那一套,就更要千万提高警觉。

    然则,是不是男人都是天生的贱骨头,吃不得三天饱饭乎?一位朋友太太看了柏杨先生的大作,有了理论根据,就把她的丈夫骂得叫苦连天。该丈夫暑假后要去美国接受某学堂的名誉博士,他从未出过国门,这一下子既出国又有学位,诚一举两得。但朋友太太不肯,盖他现在大体上尚算安分,如果一举两得之后,或有了官,或有了钱,或有了点知名度,别的小姐一追,朋友太太之垮,固指日可待。朋友太太向我请益,问她做得对否,呜呼,以她自己的幸福而言,她原则上是对的。

    这是女人们的最大苦恼——对丈夫不助之则于心不忍,助之又怕他跑掉——吾无他辞。然而若谓男人天性地贱骨头,则只能算对了一半。年头大变之故,从前只有“富易妻”一种学说,好像只有男人才不是东西物主义者,认为物质实体是唯一的存在,物质世界按自身的,实际上如果把夫妻换一换位置,女人同样当仁不让,而表演起来,甚至比男人还要叫座。男人之所以首当其冲者,在于五千年来,中国社会一向以男性为主宰,女人们虽有“易”一下之心,却无“易”一下之力。于是,所有的罪过都落到男人头上。时至今日,男女平等,女人可以单独闯出天下,事情才渐渐别出了苗头,男人固“富易妻”,女人又何尝不是“阔易夫”哉?从前的人福气太薄,看到的全是“弃妇”,洒泪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叹人心不古者有之;而今“弃夫”大批问世,形势乃大变。

    妻子助丈夫功成,乃是世界上第二等冒险,因其固有平平安安、圆圆满满、恩爱到底的。如果反了过来,丈夫助妻成功,那乃是世界上第一等冒险,柏杨先生还没有听说过谁有好结果的。往往有些自信心非常顽强的丈夫,认为有绝对把握,用尽全力把年轻美貌的妻